回不去的北方

今年我回不去北方，还是碎碎念着北方。

请你们听一下，我怀念的，童年的夏天。

清晨有薄薄的雾，带着北方夏季特有的气息。村子被白茫茫的气体裹着，早起的人推开门，让雾浅浅的散进来，慈爱的老人循着叫卖声用黄豆去换孙儿爱喝的甜豆浆，那卖家也像是有了默契，一如既往的在薄雾升起时做好豆浆用悦耳腔调唤起老人。

炊火燃起，伴着木柴的噼啪声，烟气顺着烟囱爬出，与渐渐消失的晨雾融在一起。麻雀在窗前乱叫，明亮的光流入屋子赶走早晨的凉风，带来一日生气。

大家时常在树下支张床，孩子半卧在床上，左手拿着切坏了的西瓜，右手翻起看过几十遍的故事书，反正年龄还小，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夏天的悠闲。

午后的睡眠像是瘟疫，蔓延整个村庄。躺在床上很容易睡着，只有这时候的觉才最甜，昏昏沉沉像睡到了时间尽头。常有恼人的蚊子在屋内乱转，不时落在人身上，甩甩手胡乱驱赶，翻个身跌入更深的梦里。

酣眠过后，小孩在开满冷气的屋里摆弄遥控器，在几个常看的频道间来回切换，大人感慨说，时间怎么这么快，小孩感慨说，岁月怎么那么长。

黄昏时月亮早早出现，太阳却不肯熄灭，炊烟升起消散，晚饭并不算丰盛，却也十分可口，饭碗填满又空荡，每个人都吃的很尽兴。牧羊人甩起鞭子，老人抽起旱烟，女人们拿起各家的板凳到门前念叨，家里有男人们打牌喝酒，邻家孩子围成一团追逐嬉笑。

所有人都有事可做，夏季的黄昏热闹而舒适。彼时我经常和同龄的朋友们到野地里放火，有时能找到木柴来烤玉米，火星四处飞跃，脸也被烤得滚烫，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满是玉米的清甜。

不常留意夜晚，黑暗缓缓地吃掉了所有声响，只记得忽远忽近的星辰，随微风摇晃。

我一直觉得，北方的小镇有深厚的灵气。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抱来一只刚刚断奶的虎纹小黄猫，肚子爪子和鼻尖都是白色，甚是可人。

常常周五放学后搭大巴去村子里陪爷爷奶奶过周末，童年的某年某月某日我在路边买了一只小黄鸭子带到小院里，奶奶说你小心点没五分钟之后就会被猫吃掉。

我不信，因为彼时猫在台阶上安静的蜷着，分明对小黄鸭不感兴趣。不过，五分钟之后，小黄鸭开始搞事情了。

小黄鸭踩着小碎步走到猫旁边，狠狠地踩了猫尾巴一下，猫迅速爬起来，小黄鸭往旁边一闪，用嘴狠狠啄了白白的猫爪。

猫跳起来，扇了鸭子一巴掌。

小黄鸭吓怕了，扭头跑开，因为动作太大在砖面上摔了一跤，猫瞪着它，它赶紧起身钻进旁边的菜地里。

再后来，小黄鸭变成了大白鸭，大黄猫变成了老黄猫。

年岁面前，大白鸭和老黄猫，相敬如宾。

在我十九岁那一年，除夕夜，农村老家，我在沙发上安静看电视，猫从门口晃晃悠悠地爬进来，动作缓慢地爬上沙发在我身边卧了一会。

我抚着它的毛，已经不再顺滑了，黄色发暗。这些年过去，我长大了，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它的苍老。

它跳下沙发，一步一步地走出小院。

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友人说，猫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寿命将尽之时会藏起来，不会让主人看到她们的死。

爷爷说，抱来小黄猫的时候我才刚刚四周岁。

十五年了啊，他终于挨不住了。

我的童年和我的北方一样美好，北方和夏天和童年是我脑海里连在一起的字眼，平实厚重又简单明亮，想家的时候，我就碎碎念着北方。

透过手指尖看着天，我又回到那老街。

嗯，我又想家了，又想那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安静的童年暑假了。

这篇文章我平铺地写下来，全文几乎没有任何构局，甚至还有些散乱，我只是觉得这样写更真实，希望在你们睡前，轻轻地读一下。若您由此能想到自己的家乡与童年，我的愿望就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