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秋高气爽,道长却忧怀心事少言寡语,而我随行左右满眼秋色,行看停走心情大悦,半月有余,两人进入黄梅县来到四祖禅寺,别离此地数年有余,再回故土实乃百感杂陈。
待寺僧通报,不大一会,一白眉霜染老和尚急步迎出山门,道长一见,抢步上前拱手行礼,而自己一路上忆想当年多亏这道净方丈向道长举荐收留兄长为徒,才有得哥哥与我今日安身,心怀恩感,急忙随从上前,向道净老方丈深躬礼拜三下。
施礼完后,道净方丈慈眉善目于我上下打量,明心道长忙侧旁介绍:“这道童便是当年在四祖寺外偷学武艺那元炎弟弟元青,现为我随身弟子,在长春观藏经阁任阁监。”
方丈听闻,白眉舒展微笑上前,一手握住道长一手拉住我,迎入寺内。寺中安住下来后,道长私下嘱我,这次带自己同来,也是想让我回来看看给田妈上坟祭祀,他与方丈有要事商议,此间我可自行安排不用一旁服侍,如有事自会寻我,听闻我心怀涕零,忙点头称是。
隔日早起不见道长身影,自己便自行赶回老宅,数年无人居所,老宅已全然坍塌坏倒,见此落败,心中一阵莫名难过,后凄凄惶惶赶去坟头给田妈上香祭祀,拔去坟边杂草,心中更增哀丝,踏步散愁,不知不觉走入当年放羊山林之中,林深静幽,草木郁葱却物是人非,心生惆怅,放眼寻望四处岩壁树表,仍留记当年自己刻绘图纹,转即情恸亲切,一时抚今追昔愁思翻涌,窃生彷徨,再不愿呆留,急转身而去。
回寺时,天色落暮正到用晚膳之时,膳堂用斋,不见道长与方丈,自己心中不由暗觉奇怪,此后一连三天,寺中全无再见两人,我只得自行安排,住在寺中抄经习拳,如此这般又过去3天,到第七日清晨,我随寺僧膳堂食用斋饭,一名寺中老和尚突然两掌合十到我近前,他比划口耳嗯嗯哑哑示意聋哑,自己大惑不解,随后他从怀中摸出一纸笺与我,自己接过打开一看,乃是道长手书,叫让自己随这名老僧同去后山双峰山达摩石洞,为方丈与道长护送斋饭。
看后,我大感惊讶,再不多问忙随他同行而往,穿过膳堂,绕寺院后门而出,抄山中小道行出三个时辰,才转到后山一处石壁前,石壁灰褐平滑,老和尚不慌不忙带我走到石壁左侧,那里生长一株高大繁茂桂花树,山中湿暧,丹桂满枝郁香四溢,嗅闻花香绕过树身,显出两尺来宽一道洞缝。
我随老和尚侧身而入,不想进入不久,又遇一巨石隔阻,前行再无去路,老和尚毫不慌忙躬身俯下,拍巨石左边底角,只听巨石轰响,竟向左缓转而开,老和尚转身向我轻轻招手,提起斋盒隐身而入。
随入其内,一缕光亮至洞顶透照散落,使得洞中隐约可见,洞内十分空敞干燥,沿洞壁置有石桌、石凳、石床等物,自己双目缓适洞中光亮,惊见道长、方丈两人正并立于洞后深处一石壁前,两人面观一方石岩,其上高悬一幅画卷,老和尚这时将斋饭轻轻搁在洞边石桌之上,然后伸手指点示意我暂留下,便返身退出洞中。
道长、方丈两人此时甚是奇异,默言不动全然沉浸在那画卷凝观之中,我不敢唤叫他们用斋,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动出丝毫声响惊扰他们观画,后轻缓退至洞壁边石凳处盘膝而坐,自行修习。
由打坐入静中自己缓醒过来,洞中光亮明暗不定,那幅高悬画卷之左右点燃红烛,烛光摇曳,方丈、道长两人已在画卷前盘膝入静参座,自己此时忽忆想起道长领我兄弟二人初到长春观遇明震道长那番言说,道长那时到黄梅四祖寺便是受道净方丈所邀,帮参其弘觉方丈传留下来一幅古画,只因那画中深藏禅机道法,观照眼前情景,道长此次再访仍为此因,这不禁引我好奇心起,屏息提足轻步进前凑观。
整幅画卷竖长条幅,宽三尺、长九尺,画卷左上角盖有一朱红色印章字公望,旁边附一题跋,上书《空禅入道羽仙图》。
画卷中景物排序分远、中、近三层,等比用墨且错落有致,近景于画卷下端,绘一山岭,浓墨写意中含藏细笔,山岭顶上遍生松柏,高大挺拔形态各异,林间白鹤回翔、麋鹿纵越,一片祥和。林中深处结一草庐,两人端坐其内,一人背向,右手抬举身旁与头等高,虚握成拳,食指竖起虚指于天,左臂则微屈,应自然垂放于体前。他面看右前方,一人与之相对而坐,那人面庞半露,脸上神色极为惊异,嘴角微张,手端半瓢葫芦,却因手抖其盛水不停渗落;而画卷中景,向前推伸为崇山峻岭,其峰峦叠嶂、云蒸霞蔚、峻秀绮丽,画中线纹由意而生、随景而变、浓淡相宜,在群岭左侧有一道蜿蜒峡谷,一条瀑布飞流而下,击花碎玉、水气氤氲,在峡谷中汇聚成河,河流向右弯流,曲折反复延入画卷远景;那里位于画卷上方,一条大江由左至右横呈,几叶扁舟沿江而行、向东而去,江天一色四野茫茫。
打眼初看,整幅画卷线纹繁复,除那对座两人略显奇兀之外,并无任何禅机道法可参,心中不觉犯疑,暗想道长、方丈如此慎之参详却是为何,其中定有原由,于是静心聚神再凑前参详,渐然发现出端倪:画卷下方山麓,山花烂漫、草木吐翠、一片春意;画卷中部崇山峻岭左侧,却是一片夏至景象,树植繁茂、郁葱向荣,而另边右侧景象却明显不同,霜林五彩、果坠枝头、秋韵浓艳;更奇是在画卷上方,那里却是一副凛冬萧瑟之江景,四季更迭景象竟同绘一幅画卷之中,这让自己顿感涩滞晦暗,心中疑窦暗生,不由缓蹲下身,挨坐于道长身旁一空留草垫之上。
盘膝而坐、聚神细观,再度辨望画中每一景物,进而发现画中绘描鲜活灵动且纤毫毕现,其中竟无任一闲废之笔画,每一点线皆独具蕴意,不由随之设想这些景物如由自己来画,其下笔角度、点线转曲,竟全然同致不容它笔,不觉万分惊讶,越加仰头久观,后慢缓倦意袭身,进而不知不觉入梦玄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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