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们共同的沉默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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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
1
我分手了。
叶心安面无表情地扫过手机上这干巴巴的四个字，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调振动锁屏揣进兜里，又自然地切换成微笑模式继续与对面的男人交谈。
“嗡——”
不过片刻，手机开始振动，声音之大超乎叶心安想象，令人无法忽视。对面的男人以手抵唇，微微咳了一声，看她的目光带了些别样的意味。叶心安的微笑一僵，表情有一刹那的扭曲，于是她特意当着男人的面，用最甜美的嗓音接起电话——
“喂，你好——”
“好你妹啊好！”李如一尖锐豪放的大嗓门穿越手机破空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真正的霸气侧漏。叶心安不禁尴尬地看了一眼对面，男人正低着头小口啜饮着热茶，似乎对周围一切恍然不觉，然而嘴角还是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心安内心杀气腾腾，表面淡定从容地道了声抱歉，起身离席来到一处僻静地儿，压着声音恶狠狠回敬：“你妹啊！这么大声音干嘛？”
“干嘛？姐们分手了！分手了你懂不懂？！”李如一在电话那头悲愤地嘶吼，“你是不是姐们了？还不麻溜滚过来陪老娘喝酒！”
叶心安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儿。
李如一是叶心安的多年老友。两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同所初中高中的一路走来，彼此谁也没法儿在谁跟前装大尾巴狼，所以相处起来轻松自在。但其实两人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叶心安虽也有活泼耍宝的一面，但大体上还是个偏于安静的姑娘。而李如一却是真正内外兼修的女汉子，尤以嗓门大为显著特征。按照李如一的话说，如果不是跟叶心安从小一起长大，她大概绝不会和叶心安成为朋友。因为她最讨厌就是那种“乖巧听话成绩好还连年总做班干部的绿茶婊”。叶心安当然为“绿茶婊”这个称呼向李如一严重抗议过，每当这时李如一总会笑嘻嘻地揽住叶心安：“好啦好啦，不是绿茶婊，是知心姐姐行了吧？来知心姐姐，我又有感情烦恼要向你倾诉了……”
经过这些年的“垃圾桶”生涯，叶心安已差不多掌握了李如一的整个情史。她知道她第一个喜欢的男生、第一次牵手的对象、第一次接吻的年龄甚至第一次性生活的细节……现在这个男朋友是李如一的第三任男朋友，他们一个月通常分三次手，每次都说来真的，但每次不到五分钟就会被她那位二十四孝男友哄得回心转意，喜笑颜开地手拉手向前走。搞得第一时间冲过去安慰并与她一起讨伐人家男友的叶心安不禁尴尬而且略显傻叉。
于是叶心安几乎想都没想就敷衍道：“唔，分手了？别冲动，等等看……和他好好谈谈，什么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那头静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有事？”
“嗯？”叶心安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句。
“相亲？”
“！！！”
叶心安心中暗骂，青梅竹马就有这点儿不好，什么都瞒不住。她顿了顿，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晚点儿找你算账！”李如一虽咬牙切齿，却还是仗义地撂下了电话。叶心安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心里有一刹那茫然，又想到刚才男人嘴角的笑意，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叶心安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叶心安，你行的！”
重新挂上笑容，叶心安如一个奔赴战场的勇士般悲壮地回到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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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夜色渐深，一辆银灰色轿车慢慢停在路边，叶心安客气地对开车的男人说，“今天谢谢你了，再见。”
男人笑笑，并未多说，只是礼貌地摆摆手。叶心安的笑意便黯淡了一些，于是沉默地解开安全带拿好包下车，刻意挺直脊背头也不回。
直到拐进巷口的阴影里，叶心安才垮了下来，转着圈地活动脖子。才刚转了一半，一条黑影迅疾地扑出，一下把她扑了个趔趄，一股淡淡的酒味混合着羊肉串儿味扑鼻而来。叶心安先是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叫了声“啊”，然后才厌恶地推开来人，皱着鼻子道，“喝了多少？够臭的！”
李如一两颊微红，目露凶光，狰狞道：“我靠！宝马！够牛叉的啊！还不给老娘老实交代！”
叶心安无语，任李如一揽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将她掳到附近一家羊肉串儿摊。明亮的街灯下，蛾虫飞舞，低矮的小桌小凳散乱地摆在路边，烟熏火燎的气息下是男男女女松弛的笑骂。
叶心安看着桌上小山一样堆叠的竹签子，惊道，“这都你一个人造的？”
李如一先是豪迈地冲老板喊了一嗓子：“再来二十根儿！”，然后才轻蔑地瞥着她道，“少来这一套！
姓名？”
“先让我吃口……”
“姓名！”
“……杜新。”
“年龄？”
“28。”
“何方人氏？”
“本地人氏。”
“职业？”
“记者。”
……
一番拷问后，李如一慢慢放开叶心安，捧着新鲜出炉的羊肉串儿狠狠咬了一口，道，“行啊，听着条件不错，那辆宝马也不错，好好把握啊。”
“把握个屁啊！”叶心安回想起刚才分别时男人的沉默，沮丧道，“人家根本没看上我！”
李如一重重把啤酒杯往桌上一拍，抖着还剩一两块儿肉的竹签子冲叶心安道，“出息！什么叫他看不上你？他凭什么看不上你？你哪儿让他看不上？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研究生学历独生女无负担，而且二十六七了还从没谈过恋爱，这样的姑娘他上哪儿找啊现在？怎么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二十六七了还没男朋友知道吗！”
叶心安避开眼前挥舞的竹尖和摇摇欲坠的肉，顾不上油腻赶忙去捂李姑娘的嘴，“咱能别这么大声吗？嗓门能小点儿吗？我谢谢你啊祖宗！”
李如一拨拉开她的手，不满地嘟囔道，“怕什么，你这是好事儿！现在这个社会，你这样的就是个大熊猫啊大熊猫我告诉你。要不是知道你喜欢许云舒，我肯定以为你不正常啊不正常……”
“啪！”叶心安将手里还没吃完的一串羊肉狠狠拍在桌上，盯着李如一似笑非笑，“许云舒是谁？谁喜欢许云舒？”
李如一的酒劲儿终于缓了一缓，不再口无遮拦耍酒疯，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算了，你现在能开始相亲就是进步，这个不行下个，只要你愿意总有能成的。不过你可想好，咱们这个年纪，一旦有了男朋友结婚那是分分钟的事儿，你真的都放下了？”
叶心安沉默了会儿，盯着桌子上的羊肉串笑道，“我是个俗人，只想循规蹈矩的，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儿，还做不到为爱等待一生之类的伟大壮举。何况我也不是没等过……我是真的想找男朋友了，你放心……”
李如一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气氛不知不觉有些伤感，而李如一之所以跑到这里找叶心安就是为了避免伤感。于是李如一大手一挥又重新揽住叶心安的脖子，“放心吧姐们，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好男人的！依你这条件吧，虽然不是苹果X吧，但也勉强算是华为了，还是很有市场的……”
叶心安听着李如一不伦不类的比喻失笑，轻轻靠在李如一肩膀上，亦抬手勾住她的脖子，“你真是我亲生的朋友！”
“少废话，不是该你安慰我吗？”
“你哪里有需要我安慰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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