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的豆花

文/庄庄

上次跑步改变路线，跑到二十二公司，顺便在那家老店吃牛肉包子，喝豆花，还给你带了牛肉包回来。

没成想你下了晚自习，边吃包子边说，我也好想喝二十二的豆花啊。

这有何难，等你放大周假时，咱们一起去。

昨天中午就放了半个月一回的大周假，晚上让你早点睡，早睡早起，明早好去二十二喝豆花，我九点钟还要赶到公司。你不是很情愿，牢骚满腹，说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还要早点睡。似乎耽误了你玩手机的时间，心里十分不甘。

我对你痴迷手机的态度，有点忧心还有点反感。可能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你说在闲鱼上卖了一本书，90块钱。我一脸惊诧，你什么书？这么贵。

日本代购的一本动漫书，挂了一个多月，才卖掉。随后你爸讨好地说明天帮你打包寄出去，你和你爸好像一切都密谋好了，就我蒙在鼓里全然不知。我观察到了，你爸最近一年在你面前有点谄媚和毫无原则，不知是赎罪心理还是反省过头，唉，说多了无益。

《相信》你也看完了，《小妇人》还没开始。我大概介绍了四姐妹的个性，我承认我有推销心理，你也还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放下手机，摊开书。

早晨，全副武装骑车到二十二公司。

二十二公司，变化好大啊！妈妈，这里以前是一片废墟的，没想到建了这么大一个中医院。这座桥也拓宽了，我都感觉好几年没来二十二了。你坐在后座，惊讶不断。

是啊，你有几年没跟着孙老师画画了，就有几年没来二十二公司了。

二十二，是中国 核 工业第二二建设有限公司。1971年，积极响应三线建设，22公司便进驻宜昌，落户夷陵，五湖四海的年轻人聚集在这里，如今年轻人都已经变成头发花白的老年人了。听口音，东北人居多，我喜欢听北方人说话。

22公司，有我四年的青春回忆，也承载着你的整个童年少年时期。孙老师老家就是沈阳的，他专业教画画时，我们每周六上午来上课。早晨就在二十二吃早点，我和你悠然地坐在桌子旁，清新和煦的阳光像泼洒了一般，整个大地明晃晃的，桌子上不经意滴上的油冒着耀眼的光。

一个小竹筐，装着两笼热气腾腾的牛肉包子。两碗满满的豆花，滑嫩细腻，最上面没来得及消融的白砂糖，像沙沙的雪堆积在山顶。

自孙老师不再教画画，为了一份退休金不得不向现实低头重回公司后，你中止了九年的绘画学习，专程来这里吃早餐，就有点舍近求远了。

我停车，取头盔摘口罩。让你去跟在油锅里不断翻腾的阿姨说要两笼牛肉包，你小心翼翼的声音听起来像蚊蝇，恐怕那个高声大语的阿姨并不能听见。我隔着马路牙子又重复了一遍，两笼牛肉包，就在这儿吃，意思是别整个塑料袋。

阿姨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嘴里絮絮叨叨，猛地听到身后屋里的案板上重重一摔，面粉受此惊吓，腾空而起，如群魔乱舞。男老板暴怒的话语听不真切，但五官因恼怒而扭曲变形却是显而易见的。

妈妈，他们吵架了。你回过身悄悄对我说。

没事，他们太忙了，忙不过来就有点焦躁。我安抚着你，并再次跟阿姨说了一遍两笼牛肉包，两碗豆花，少放糖，就在这里吃。

阿姨的情绪很稳定，即刻为我们准备。另一个顾客要买蒸饺和馒头，我才发现一个蒙着白布的大筐里，还有馒头、花卷、各种颜色和形状的发糕，油锅里滋滋响，正炸着油条和糍粑。

这么一个花样繁多老顾客稳定的早餐店，两个人四只手，确实忙不过来。而他们至少已经忙了十多年，十年如一日的早起忙碌，按他们的年龄，孩子都早已成年，他们如此辛苦是为了什么。

生活，一地鸡毛是常态，岁月静好多半是别人替你在砥砺前行。

你搅动着豆花，我一碗喝完了，你豆花只喝了三分之一，吃了五个小包子，说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