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心向道

作者：银灯鸳帏

庄周崇尚自然，提倡“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并且认为，人生的至高境界无非是逍遥自得，是个人的精神自由，并非虚伪的名誉和物质上的满足。他对世俗的抨击更加尖锐，对礼、法、权、势也彻底批判，他提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窃钓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精辟见解。在中国历史上，虽然有不少“文字狱”的案例，可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却有这样的自由言论，而且成为诸子百家中最为浩瀚深邃的哲学思想，直到今天，庄周的哲学思想仍然是一种进步的思想。他是自由主义和民主主义的先哲，他在政治上主张无为而治，在生活方式上主张返璞归真，他把各种礼教看作是加在人身上的刑罚，他虽然是一个隐士，却对统治者的“仁义”“法治”做出深刻的批判。喜欢庄周，是因为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是一个无求无欲的隐士，他宁可像猪一样在泥浆中嬉戏，也不愿做太庙中的牺牲。一个人无欲则刚，他为了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拒绝为相。这样一个真性情的人，才敢于说真话，才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才把人的本质看透，才敢批判庙堂之上的仁义礼教，才对儒家思想体系有所纠正。

有些人并非有理想，也并不是在奋斗，他天天都是瞎忙瞎喊，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喊理想，喊作为，喊成就，喊高端，最终却一事无成，在别人看来，那不过是炒作，是无聊，是坑人也坑自己。戏子需要的是热闹喧哗，思想家需要的是冷静思考。有些人，总喜欢别人和他一样无知地呐喊，却不知道找错了对象。

虽然人生在世有许多不公平的地方，但在许多地方又是公平的，在得失取舍之间，纵使你不去权衡利弊，它也还你一个公平，没有好酒好烟，就不伤肝伤肺；你没有美女靓妞泡，就不会肾虚脱虚；你平时清茶淡饭，这是养生；你在赌场里一掷万金，只是熬夜熬出百病来……天下事，随遇而安，安心安神，凡事不能急于求成，一急就理不出头绪来，一急就乱了方寸，一急就没有主见，一急就不能稳中求胜，一急就事倍功半。学庄周，学他的无欲无求，学他的豁达，学他的沉稳大气，学他的浪漫风情。

有些人奋斗，是活给别人看。有些人自在，是活得让自己舒服。积极和消极是相对的，当个女县长，看似是很体面的，但当个家庭主妇也是很幸福的。我欣赏西方人的价值观，他们相对我国人而言，向往自由，追求真理，他们为真理而活着，而不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而活着的。在许多人看来，90后、00后是比较有个性的，是缺少约束的，是思想比较解放的，是这个国家这个时代的悲哀。而我却从他们身上看到希望，正是这些新人才能打破沉重的传统框架，改变我国人的奴性奴相，挺进民主和自由的步伐。

《庄子》散文在先秦诸子中文学成就是最高的，要读先秦百家，如若从文学的角度去审读，必从《庄子》读起。鲁迅先生说：“庄子著书十余万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无事实，而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

庄子的散文，或用直述，或用寓言，其中掺杂个人的感情，有爱有憎，有褒有贬，嘻笑怒骂，我时读庄子而哑笑，在《秋水》一文中，有一段文章十分精彩，我摘录与大家分享：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鵷鵮，子知之乎？夫鵷鵮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鵷鵮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意思是惠施在梁国做国相，庄子去看望他。有人告诉惠施说：“庄子（到梁国）来，是想取代你做宰相。”于是惠施非常害怕，在国都搜捕三天三夜。庄子前去见他，说：“南方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鹓鶵，你知道它吗？那鹓鶵从南海起飞飞到北海去，不是梧桐树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不喝。在此时猫头鹰拾到(一只)腐臭的老鼠，鹓鶵从它面前飞过，(猫头鹰)仰头看着，发出‘喝！’的怒斥声。现在你也想用你的梁国来吓我吗？”庄子本是惠子的好友，以他藐视官场的心态是绝对不会去争夺惠子相位的，惠子也不会听了馋言而惊恐。此文中猫头鹰得一只腐鼠而认为高洁的凤凰会去争夺，怒气冲冲得“吓”了一声，这种心态和神态，在现实社会中屡见不鲜，世道交情，观此可发一笑。现实中有许多人做了一点点小事，却自视为大作为大成就，一是害怕人不知道，二是害怕人和他分功，这对于鄙弃利禄抛弃功名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种诙谐幽默的笑话。

喜读庄子的《逍遥游》，其中的鲲鹏扶摇而达云天之上九万里，——个人见解是，借用寓言，比譬豁达通脱之人，其心胸志向无比广袤空阔，对荣辱得失毫无为意，视若芥末，毫无勉强地做到“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逍遥游》原语，下同），这就是一种境界——“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试想，鲲鹏在云天之上九万里翱翔，鸟瞰大地，只见苍茫蔚蓝一片，宫殿和茅屋有区别吗，华衮丽裳与蓝缕褐衣能区分吗，个人的荣耀或屈辱能看到感触到吗？人能陶冶出这种思想胸怀，能不活得洒脱轻松吗！

庄子的鲲鹏《逍遥游》譬喻，在于表明人活着，不能为价值物化的东西和声誉所束缚，所染黑，被其捆绑和戕杀，——人的心灵不能自由和自主，活着就失去趣味了。

现代人在寻找幸福，但我们的攀比越来越严重，我们的旗帜越扛越沉重，看似我们追求的同时，陷入的枷锁也越来越深了，我们的意志和思想也越来越浑糊了。

这个社会，许多人看似幸福，但实质上并不幸福，当今社会的制度（民主自由）尚没有成熟，所以显得像是一个怪胎。在美丽和自由之下是放纵和叛逆，所以越是开放和发达的地区，离婚率也越高。在越是富有的人或是官大的人那儿，也藏污纳垢。

道，或者说真理，对某些人某些集团来说（可能自己在内）已是幌子或者一文不值了。——能够把自己的灵魂卖得多高的价格，得到多高的位置和更多的金钱，才是真正的成功者。因此，社会的情形就如法国哲学家萨特说的：他人就是你的地狱……举目而望，周遭似乎如此。许多成功的人都有实的一面，也有虚的一面。实的一面我们能看到，但是虚的一面我们看不到。

当今世界的科技发展已与人类的想象力并驾齐驱，但借助科技和现代组织机构的手段，人类的暴力，人心的黑恶和道德的沦丧无以复加，撒谎、欺骗、诳言和广告一样便捷有效，充满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使人是是非非，信以为真。真善美，失真就没有善可言，失真也没有美可说。许多外表美好的现象，实质上也是失真的，虽然不全是，但揭开面纱，美丽就全褪去。伟人和名人亦然！“出污泥而不染”，其实不过是庙堂中人故作姿态的意淫和着意制造的幌子而已，借此来满足社会人心的期待罢了。——古人早已告诫：白沙在涅，不染而黑。

道，虽然很虚，很形而上，很随物而形，对许多人而言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对整个社会而言，没有道不求道的世界，却如坠黑夜一样。

萨特的存在主义认为：现实的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从这个理论出发，人由于生存的私欲的必要，由于贪欲的刺激和纵容，人心变得黑恶是大量存在着的社会现象。就是说，如果没有可能（制度）的限制，人和权力的作恶堕落也是必然的。因此，人心向道或者说人要追求真理，在权力独大的社会里，是非常艰难的，是岌岌可危的事情。

在《商君书·更法篇》中如是言：是欢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

阮籍在《大人先生传》中道出这些君子克己修身不过是为了名声利禄，当然，这是人赚取社会名气和地位的一种目的，也是社会和谐发展中对人的道德要求。但是为了名声利禄而假装君子，这种人不过是藏在裤裆里的虱子，只要一旦大火烧起，他们都难逃厄运。

从另一面看国人的捧官热现象，我心底也感到悲凉。在毛的时代把官员称为公仆，“公仆”之称不过是为了让官员融入人民群众中去，为人民服务，可是，现实社会中的“公仆”又是怎样的呢？全都是虚伪的，他们看起来是高贵的君子，身穿标准色调的服装，显露一副标准的表情，讲着标准的官调……不过，中国人讲背景，讲地位，讲名份，讲富贵，这些人，不过是为了捞得一点实惠，什么“夫贵妻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升官发财”“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等等一系列的传统意识，让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无不往当官这条道上挤，不过是对自身的肯定，得到社会的肯定，满足虚荣心和成就感，同时捞得更多的实惠，所以出现了一个整体社会意识是“当官的都是了不起的”“当官的都好办事”“当官的亲人朋友都有靠山”，这是非民主社会的一种悲哀。当把当官当成公仆的时候，这个社会就没有吃、喝、卡、拿、贿赂、贪污等腐败现象了，可是，就许多人列举出的成功人士，无不让我感到悲凉，于民而言，成于何事，功于何处？希望你们在敬慕这些所谓的“成功人士”的时候，思考一个问题：他们是不是裤裆中的虱子。

读阮籍这篇名作，语言十分精辟，我对这位真性情的隐士心怀敬意，毕竟他和我一样是个无政府主义者，是一个对伪君子十分痛恨的人。人有七情六欲，人之性情本善还是性本恶？看了许多善恶之辩，我也没有找到结果，人的自然属性本来就是一种野性，战争杀戮，不管是侵略还是自卫，这都是血淋淋的动物意识。历来，世上的人总把那些整天口谈束身修养，教人慎重检点的人道为君子。也许大家和我一样从小到大都接受过这种思想洗礼，可国之安全，并不是党派之争，也不是党派战争，而是没有战争。任何主义，任何理想，莫不过是政党、政权争夺的谎言，老百姓的民主和自由，不是由战争来得到的，是由制度、体制和法制来改善的，我从不被那些教条洗脑，不管是战争片还是教科书，天下无事，乃百姓之福也！

在权力通捞的官本位的社会里，人已失却廉耻之心，变着各种法子似江洋大盗的大捞了社会，就能被世人捧为成功者，就是得到荣华富贵的尚上者。但这块土壤上，代代劫数不绝，永陷灾殃连绵的渊薮。

流行于吾人国度的宗教，表现出求神拜神的目的（许多人舍得烧钱）都是为了升官发财，添丁多福，这是跟神做生意，贿赂神为自己发财发福，和自己心灵的洁净安宁有什么相干呢。这是说，在吾人的生活中，肉体官能享受大大高于精神生活，世俗享乐的追求远远高于对心灵生活的追求，世俗权力同样随意戕伐人在精神世界上表现出来的思想追求，大部分人也乐意处于麻木的顺从权力的潮流，并且乐颠颠的把这个潮流叫做主旋律。可靠的是，顺从这潮流里，人们获得了保障谋食的安全感，于是乎，虚妄的盛世感又得到了众人的狂欢。

今天读庄周，是因为崇尚他的个性、他的浪漫情怀和自由的精神，同时还被他的华美篇章所折服。今天，相信佛或相信儒，还不如相信道，因为我们需要人格魅力，需要民主和自由。当然，他对孔子之徒的看法虽然很有道理，但仍有人认为那是诋訾，至于是不是诋訾都不背叛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个放弃高官厚禄而选择隐居的、宁愿身着补丁衣服、靠借钱借粮过日子的先哲，其实可以作为一个教育后人的标杆，特别是对那些贪婪的高官和攀龙附凤的小丑们，也应该好好学习庄周的思想。要想活得自由，活出个性，活得浪漫，先潜心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