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的时候,那会刚上一年级,每天从家里走十五分钟到学校。刚出村口,就要经过一条河,河边上杂草丛生。
春天,一群孩子会吆五喝六地钻进草丛里抓桑天牛,它们通体黑色带有白圆点,触角很长;到了夏天,岸边的枫杨林里就被知了的狂叫充斥了,枫杨垂下来的叶子像串成一串的绿色小苍蝇;秋天的时候,满目都是黄色。
到了冬天,我就遇见了那个夭折的孩子。前夜还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我在迷迷糊糊的睡梦间,总觉得自己听见了小孩的哭声,但认为是发情的母猫在嚎叫。
醒来后,照旧去上学,经过河边时,我发现杂草丛里多了一个红色的包裹。那是一条大牡丹图样的棉花小被子,农村一般用来包裹刚出生的孩子。我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站着看了很久,那会我还完全没意识到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觉得雨后的初冬早晨尽透着阴湿湿的寒意。
渐渐的,周边围了好些个去买菜、去上班的大人,都你一句我一嘴地凑在一块私语。接下来的记忆,时间太久远,我已经忘了具体过程是怎么发生的,现在还能记得的,就是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浪汉提溜着那死去孩子的一条惨白的小腿,渐渐走远了,消失在浓重的白雾里。
还有脑海里遗留下来的议论。昨夜的哭声,大家都以为是母猫叫唤求偶。这是一个出生不到半月的女婴,她的胸口塞着一封信和一百元钱。如果昨夜没下雨的话,女婴可能还有救,她是被活活冻死的。那一百元最终给了流浪汉,作为收尸费。
是啊,冬天哪里会有发情的母猫。
很长一段时期,我的梦里经常出现那个牡丹图样的棉被包裹,它在黑暗里那样鲜亮,那样沉默,不发一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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