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谈 之 方言

微談—方言

（你还会说方言吗？）

微谈 之 方言

多年以前有一次因公事去沈陽出差。沈陽氣溫偏低，偶感風寒以致感冒，逐到沈陽市第八人民醫院就診。大夫診斷之後以吊瓶靜脈注射來治療。坐在椅子上掛吊瓶的我偶爾看一眼靜脈注射器里不停滴答滴答的藥物，然後漫無目的的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們。不一會兒來了一對老夫婦坐於我的隔壁，是老太太陪老伴來掛吊瓶的，想必這老漢也是感冒了。看樣子他們大概已有七八十歲，不過看起來身體還算不錯。

待护士幫老漢扎入靜脈並仔細用醫用膠布固定之後，這對老夫婦就開始聊天。他們開口讲话的一瞬間我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湧上心頭，他們竟然說的一口流利的山東濰坊一帶的口音。其實在東北三省的山東人不稀奇，但可貴的是居然還有人能把鄉音說的如此地道。我知道現在的東北人當中很多人的祖籍都是山東，但我所認識的祖籍山東的這些人都已是第三代或第四代山東人了，方言在他们身上已经断代了，他們的身上早已沒有了山東人的标签。

能代表某个地方的人的标签有很多，但我觉得第一标签当属"方言"。在普通话普及率还没有这么高的年代里，不论你去哪里只要你一开口说第一句话，哪怕你再怎么想摆脱"土语"，你的口音还是带有浓浓的家乡味。这就是我们平时开玩笑时所说的：鲁普（山东普通话）。这俨然成了一种文化，可以把它称之为"方言文化"。

我们村里有两位在台湾的老人，是当年随国民党部队去的台湾。当年他们本想假以时日国军就能反攻大陆，到时再和家人团聚。怎料自从1949年去了台湾，直到40多年以后才能回到故里探亲，尽管离开村子已有四十余年但当他们归来的那一刻，浓浓的乡音会让你感觉他们从未离开过脚下的这片土地。乡音不仅是一种语言，更是对故土热爱到一定程度的表达方式。这，就是乡音的魅力！

后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各地人员的交流日益频繁，加之官方大力推行普通话和2000年左右大中专院校的扩招，使得部分70后和大部分80后、90后都能够正常使用普通话进行交流。这从整体社会发展来看是好事，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80后和90后作为当今社会发展的主力军，人人会讲普通话加快了社会的发展速度，但也磨灭了方言文化。80后这部分人尽管能流利的使用普通话交流，但他们的母语是方言，所以当他们和家人及本地人交流时依然可以流利的使用方言。80后这一代人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子，且这部分人大都处在大中专院校扩招的时候，所以很大部分的人都受到了很好的中高等教育，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毕业后就涌向了各个不同的城市。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就决定了他们结婚的对象很可能不是同乡人甚至不是同一个省份的人。那么问题就来了：将来他们共同的孩子该

说哪种语言呢？似乎全国各地的非同乡夫妻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个共识：从小和孩子用普通话交流，让孩子从小就说普通话。看似这也是唯一的办法。这样虽然便于和孩子交流，殊不知这样用不了多久我们各地的方言就销声匿迹了，到时候政府会感觉到方言这种文化有即将灭绝的危险，然后会责令成立各省市的"方言委员会"也说不定。

非同乡夫妻和孩子从小就用普通话交流这件事，看似这是唯一的办法，其实不然。很多移民海外的华人会在家里和孩子讲中文，但孩子在家庭以外的环境会很自然的讲英文。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

我和太太来自同一地市不同的两个区县，两地相隔50公里，方言口音有些许差异，但沟通无碍，我们有儿子之后自然也就使用方言作为全家通用语言。在一段时间之内我们也曾忧虑过不会讲普通话的儿子日后如何与其他小朋友交流的问题，但当儿子上幼儿园之后我们才发现这种忧虑是多余的。其实孩子的模仿能力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远远的超出我们的想象，幼儿园全程用普通话授课，加上儿子接触的动画片也都是普通话版本，所以很快他就逐步分清了方言和普通话的区别，接受和习惯了在幼儿园里必须讲普通话的现实并开始使用普通话与其他小朋友交流。有一次幼儿园里搞一个关于父亲节的亲子活动，我和儿子早早的就去幼儿园报道。在路上时儿子嘱咐我：爸爸，在幼儿园里要说普通话，你可一定记住啊！所以不要低估了小孩子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这一点是成年人无法相比的，现实社会当中就有很多年龄稍大一点的企业家和政府部门的领导，在面对外地客户和嘉宾时就是一口浓郁的地方特色的普通话。不过，这也是一种特色和文化。

随着社会和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些小国家或部落的语言已经面临消失灭绝，更别说方言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越多越频繁，方言消失的也就越快。或许再过几十年，只有在各省市设定的"方言委员会"里才能听得到当地的方言（就像只有去动物园才能看到老虎一样），想想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或许在这个只注重GDP的经济社会里，方言文化显得无足轻重，也或许方言早晚会灭亡，那时当我们想要去拯救方言文化的时候已经晚矣，所以当今的社会急需一个挽救方言文化的举措。

有人可能会问我：明明知道方言会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消失灭亡，为什么还会呼吁挽救呢？我会说：那就让方言消失灭亡的速度，以最慢的速度慢下来吧！就像明明知道人类终究会灭亡，但我们还是尽量让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2016.08.25

齐望迪作于淄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