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我上小学,比正常入学年龄小一岁提前被送到了学校。
去了之后各种不听话,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却对最基本的汉语拼音嗤之以鼻。
当时的班长统计作业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我的名字,那家伙把我名字里优秀的“秀”写成了“手”,名字整个变味了,不过我并没有指出他的错误,因为我不在乎。
后来我留级了,但还是经常和那个班长出去用弹弓打鸟,偷西红柿之类的不法勾当。
由于我极其不老实不但考试考零蛋(这我也不在乎),还经常跟人疯闹,我记得老师忍无可忍的时候我们就会被叫到教室最前面排成一排,把屁股撅得老高,老师拿一支柳条挨个抽屁股,可能是老师手下留情了,没什么特别的记忆。
有记忆的在三年级,当时好像是考试考砸了,拿着卷子亲手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一个男老师,还是我们村的,用一根直径大约两厘米的木棍二话不说砸在了我柔软的脖子上,木棍当场断掉,奇怪的是虽然很疼,我的脖子居然没有和木棍一起断掉,我想一定是一个我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帮了我。
那时候在教室的墙边种着一排冬青,这种植物的枝条都是胡乱长的,没有长直的,全都弯弯曲曲,让人觉得这种植物的生长是受了什么虐待,所以靠墙的那部分有的地方就有不小的空间,刚好能容得下我。
那个地方就成了我最愿意光顾的地方之一,即便被断掉的枝条划伤胳膊也不能阻止我往里钻,我觉得只要我钻进去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到了五年级什么罚站挨揍就没断过,这简直是我的黑暗时代,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好像也是一次考试考得不好,没办法我太笨,别人都考一百分我只能考八十分,有时上帝看我可怜让我考到九十老师就以为你以后次次都得考九十,只能往上走不能往下降。
这次的惩罚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到了我的半边脸上,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蒙了,迷迷糊糊,老师说的什么完全没有听见,只觉得耳朵好像没有了。
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不真实,慢慢模糊起来,觉得自己在别的空间,与这个世界之间有层透明的薄膜,我好想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也不知道老师训了些啥,挨到放学,在路上耳朵还是嗡嗡的好像耳道里塞了一堆棉花。
那时候只要手里有几毛钱就会去商店买些糖吃,那个商店老人叫它“供销社”,在我看来它就叫商店。
那个商店的柜台老高,砖块水泥砌成,我得手脚并用踩着底下的一溜突出来的砖爬上那个比我高出很多的柜台才能拿到我要买的东西并付钱。在付钱的时候我耳朵仍旧听不太清别人说话。
我还有个喜欢迟到的毛病,每次迟到都要被罚在门口站很久,习惯了我也不太在乎。
跟我一起罚站的还有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俩如果刚好凑到一起,刚好又是班主任的课,他会给我们一把笤帚让我们俩站在门的两边伸直双臂托住笤帚不能动,更不能掉到地上直到老师满意为止。
这种事情做多了便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了,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越来越不爱说话,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而我却到不了那个世界。
那时候放学的路上有好多破旧的老房子,村子里的树好多都活了好几十年,到处都灌木丛生荒草遍地。
我总喜欢去我觉得比较隐秘的地方,我称之为探险。
站在或趴在一个不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的灌木丛和荒草前,我会十分紧张,对未知的世界既兴奋又忐忑。
后来我知道我想去的地方就是爱丽丝无意间进入的那个地方,那里有红桃皇后有柴郡猫;就是五月爬过树丛后遇到龙猫的地方,遗憾的是我从没找到柴郡猫,也没遇见龙猫。我碰到的是各种各样在潮湿腐烂的枝叶上爬来爬去的虫子,伴着腐烂的气息到达的也多半是让人无法忍受太久的地方,比如腐烂的鸡鸭的尸体和不知是谁屙的野屎。
再后来我决定不再去那些不靠谱的地方冒险,改去周围草木更深的山上。
冒险的途中我依然没有找到另一个世界,却找到了一些去过那个世界的人住的地方。
村里过世的人都被葬在山上,有骨灰盒也有棺材。很奇怪,经过那些土堆会感到莫名的平静,有时会在这些人最后的归宿之地坐很久,看着探头探脑的小野兔从一个草丛窜到另一个草丛消失不见,天上的鹰还在傻傻的盘旋没有看见它的晚餐已经跑掉了。
山上容易起雾,可不是现在的雾霾。刚开始的时候周围的空气湿乎乎的,混着野花野草的清香渐渐转浓,电视上西游记神仙或妖怪出现时也是先起雾,可我怎么也没等到他们从土堆里出来。
那时候我还不太明白终有一天我也会去他们的世界,我的曾祖父母也在这个地方,虽然没见过曾祖父但曾祖母认识我,有时我会想到他们会不会从另一个世界来找我说说话。
即便我踩别人的土堆,也没有人来找我算账,可我是多么希望找到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啊。很奇怪,对于死亡从来没有感到过恐惧,真正让我恐惧的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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