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有做年糕的习惯,流传至今依然还是那个味道。
我对年糕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小时候虽说生活困难,但年糕每年家家户户都得做。后来生活好了,做的年糕相对就多。一到冬天,基本上每天都会煮年糕年。很多时候,多的年糕有些人家可能要吃到清明。在自己离开家乡前,一到煮年糕吃的时候,我就头大,最多吃一二块,大都吃其中的菜,喝点汤。说实在的,那时对年糕没多大兴趣。
母亲去世的前二年,常去看望母亲,她自己种了高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做好多高粱年糕,不知为什么,比原来对年糕的感觉有所改变。直到前年,母亲去世前,为我们兄弟姐妹做好了年糕,大家还没来得及回家与母亲分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无情的夺去了她的性命。年糕,让我们对母亲又多了一层的念想。打那以后,我越来越喜欢年糕。也是打那以后,我就没吃过高粱年糕,也就再也没有母亲为我做年糕,再也没有母亲做的年糕香,没有母亲做的年糕好吃。
无论怎样,我现在每年都要去做年糕。一来是吃着年糕会让我更想到妈妈。她在世的时候,到了什么季节就会及时为儿女们准备好季节性的东西,从来就不会让我们缺席家乡的味道,从来就不会缺少母亲的关怀和爱。在父母眼里,子女就是一直长不大的孩子。虽说这么手工的东西不值当什么钱,但在他们心里,担心的不是自己,牵挂的永远是子女。很多时候,父母在世的时候却一次次的疏忽了这种细微的亲情,把他们的一片苦心当作是闲来无事。可像我这样,等到父母离开了,才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让自己动容的地方,反而让自己觉得亏欠,背着一生的内疚,惭愧的活着。二来是以前听老人说,这年糕意即年年高。吃着年糕,预祝生活、事业、家庭等各项事业越来越好,一年比一年强,预祝着大家身体健康,年年高兴,心情舒畅。老人们常说,吃了年糕,就会少许多烦心的事。三来是年糕吃后能抗饿。乡下人做事体力活,早上吃了年糕,不会很快就饿,做事也有劲多了。管他是象征意义还是确有其事,反正年糕我是更喜欢了。
家乡的年糕用料非常考究。有粟米年糕、糯米年糕、高粱年糕,以粳米为主,按照一定的比例,掺入粟米、糯米或是高粱。掺入什么配料的米,做成的就叫什么年糕。粟米年糕呈浅米黄色,糯米年糕呈白色,高粱年糕呈淡褐紫色。年糕要软柔些,就要多掺入粟米、糯米或是高粱,年糕要硬些就少掺这些配米。而今人们更摸索了一些经验,可以尽可能少放配米甚至不放。现在米质越来越好,一些较软、较好的米,做出来的年糕和原来的基本上没什么二样,有的味道还相当不错。做年糕的米,都是自家种出来的。所以,吃起来很安心,也非常的称心。吃着自己劳动的果实,年年丰收,年年高兴,年年开心。
家乡的年糕做工很讲究。用的米都是精选出来的,一定不能用那种劣质的米,不然影响了年糕的品质。选好的米经过至少几个小时甚至一个晚上的浸泡后,再用专用的工具将水滤干。浸过的米,过滤后用手抓,抓起来不会结,一松手就能散,不能过干,又不能太湿。太干的粉不容易蒸熟,太湿了粉又会粘在一起,弄不开。小时候,农村有碓,浸过的米放在碓里舂,花不少人工。不过,经过碓舂的米,比现在机器机的米要好吃很多。无论是舂过的米,还是机出来的米,米粉一定要重新拌一拌,防止结在一起,不好蒸。
米粉弄好后,就要上甑蒸。蒸的时候,并不是一甑全部倒进去,那样的话肯定不能熟。灶里先上火,空甑上蒸,水开后,把米粉一层一层的往上加,先是下面的熟了,有些不粘手,才可以加上面一层,赶到一甑的量差不多了,加上盖子再蒸。蒸熟后的米粉,又要倒回碓里打。这个过程和办喜事打麻糍的过程一样,只是比打麻糍相对时间短些。如果想让年糕吃起来更有筋道些,碓里打的时间就要长些,这样出来的年糕才会更好吃,也会更地道。打好后的年糕,放在桌子上或是大的平板上,人工把它做成一个圆形盘样。等到有些热气,可以用粗线将年糕弄成一条一条的,便于日后浸起来。也可以等到全部冷了,用专用的刀具将其切成条。切成条的年糕,不能马上下水浸,要放在不太通风的地方放置一周左右,待表面有些小裂纹,才可以放进水里浸。在放置的时候,不能让年糕裸露在外面,适当的罩些东西,防止被风一吹,水份过干,千万年糕不能浸,甚至出现严重的碎屑,那样就等于没做成功。
当我们吃着年糕的时候,不会想到年糕做起来还这么复杂,这么费事。刚从碓里打出来的年糕,趁热吃,真的特别香,特别好吃。
小时候,很少关注大人们做年糕的辛苦。虽说现在大家用碓打的少,大都用机子直接做。但浸米、滤干、机粉、拌粉这个程序,一道也不能少,蒸还是那样蒸,只是不再用碓,直接经过机器成形。
没有妈妈为我做年糕,才猛然发现,自己也成了大人。现在已经挑起了和妈妈们一样的担子,为子女们做吃的、做年糕,为子女们担心担忧,牵挂着一代代的延续。
年糕,已经注入了我对家乡的深深思念,对父母无限的追思怀想,对亲人无限的牵挂。
年糕,已经融入到我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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