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道,阿赖耶识在世俗谛的层面,解决了轮回、业力的主体问题,以及现象界的构成问题;
在圣义谛层;通过三性三无性的结构,消散阿赖耶识的实有性,解决了其与“无我”的矛盾。
阿赖耶识看似是定义了“我”,但是当你深入学习唯识宗之后会发现:阿赖耶识的概念是说你一切关于“我”的定义都是由于不能如理如量的观察而产生的错觉(非量)。
阿赖耶识不是实有,是一种功能,是表述业的续流,是一种能藏的作用。
换而言之,阿赖耶识的称呼更像形容词一些而非名词。
这样的称法不是指同一性或自性,而是指其过程。
以阿赖耶识为逻辑起点的赖耶缘起更是精密的论证了轮回的过程;
而这个论证过程和阿赖耶识的建立否认我的存在一样,认为轮回也是不存在的。
人们之所以在轮回与无我的关系中陷入疑惑,是由于割裂了它们之间的关系。
轮回不过是无明的错觉而已,“我”也是。
无我这个概念的属性,是“无遮”的。
所谓无遮是说,把自己要否定的对象断灭遮除之后,不会引申到其他法与其他意义,故称无遮。
也就是说,无我意味着一种终结,就像电源键被关上后,电脑前一秒还在播放的栩栩如生的电视剧画面此刻就立马不复存在,屏幕上也不会出现之后的剧情。
无我和轮回二者之间的关系更像一条河的此岸和彼岸——你如果认为有我,就落入了轮回,一旦实证了无我,你又会跳出轮回。
我们之所以轮回,正是由于我们执着于“我”。
佛陀宣说轮回则是害怕我们“错解”无我,成为断灭见。
无我对治常见,轮回对治断见——这是典型的对治义。
可以说:给轮回安立主体这条路的终点就是阿赖耶识的建立;
而在另一条路上,也有一大群人前赴后继上下求索,它们中的佼佼者,就是中观学派。
众所周知,中观派的祖师是龙菩萨和他的徒弟提婆菩萨;
龙树菩萨用初期佛教的缘起论来论证初期大乘的“空”观,发展了“缘起性空”说;
他认为既然一切事物都依据一定的条件才能存在,故事物本身并没有任何质的规定性,故而为“空”;
同时,这种“空”又正是一切事物产生的可能性条件,这样,“缘起有”就可以和与“自性空”相互依持和相互成就。
但中观派真正兴盛起来是在以佛护、清辨诸师为代表的时期。
佛护继承龙树、提婆破而不立的传统,认为中观派的根本法则“空性”的表现方式为‘是遮非表’。
所谓‘是遮’,指从各方面指摘论敌所说的矛盾性,证明其不能成立,从而否定一切法之实有自性;‘非表’是不提出自己正面的、积极的主张,不肯定任何规定性的存在。
对此,清辨则持相反的态度。清辨认为对空性要用因明的推论形式(比量)积极地加以表述。
由于上述这两种态度的不同,中观派乃分裂成二大派。
后世称属于佛护系统者为归谬论证派(应成派),称属于清辨系统者为自立论证派(自续派)。
后者在佛学主张上面要比前者温和,前者认为诸法毕竟空,皆无有自性,包括阿赖耶识。
甚至阿赖耶识的安立在应成派看来也是不必要的。
阿赖耶识学说的出现,是为了解决业力消失后,所形成的串习力储藏在何处的问题。
业是轮回的主因,业力的流转就是轮回的流转,储藏业力的地方自然也就是轮回的主体。
应成派认则认为,业力可以自己流转,不用安立别的法任持、保存;阿赖耶识受熏、持种的作用是不必要的。
一个人一旦作业,业将以一种潜能的存在方式影响生命轮回流转,但业力本身不能从一生转移到另一生。因此,说业在这里或在那里,或说业存在于刹那变化的意识里,或身体的某一部位,都是荒谬的。
业以心色为依,在机缘成熟时自然表现出来,就好象,不是说芒果存于树的某一部位,而是说在一定时节里,有芒果依树而挂。
业力不是一种物质,而是一种不可抗御的潜能,它就像一个人的影子一样,常随身后,永不分离。
原始佛教的一些部派认为业力是具有物质性的,所以一直要为业力找一个“住处”。
按应成派月称论师的说法,业灭并不代表业无,业虽灭仍能招感生死,所以不须阿赖耶识持种。
月称论师说:灭非无法,故业虽灭而仍感生死,不须阿赖耶持种。
应成派通过重新解释业报轮回,解决了轮回的主体问题。
比如我此刻正在打字,是“造业”的状态;文章写完后打字的动作停止了,是“业灭”的状态;、
业是有为法,会生也会灭;但应成派认为:“业灭”也是有为法,所以业灭也是会“灭”的。
业灭一灭,新的业又会现起,新的业又会遵循“业灭”“业灭灭”的法则,予未来以作用。所以业可以根据业灭的生灭一直相续下去;
业在造成之后到感果之前完全可以自类相续而不断,就不需要阿赖耶识的受熏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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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轮回转生,也不是说有个什么东西(轮回的主体)从一生辗转到另一生,此生的最后一刹那消失后,即刻引起下一生的另一刹那,就像此念灭谢,随即引生下一念,譬如然灯,生灭相续。
旧的生命虽然不复存在,但由于意识流没有间灭,生命延续或再生就完全可能即时发生。在生命相续演变的过程中,并不需要“中介”。
前一生与新生并非绝对相同,因为它已经迁流变化了;又不是完全不同,因为同是一业之流。
应成派(他们自认是中观正宗)通过改变对业力的理解,把轮回说成是某种没有恒常主体而又生生不息,能够不断推陈出新的“虚拟式”过程;
虽然一切生命都处在生灭的“链式循环”之中,但却没有什么东西真的被消灭。这个循环中,只有不断变化的形态——固体可以变成液体,液体变成气体,但并未曾彻底失掉什么。
在这个链式循环中轮回的也不是“我”,而是业。
因为在必须坚持轮回的相续,又要排除轮回主体的原则下,佛教中能够传达这种无尽迁流延续的只能是业力。
说一切有部把业力限定为人的意志的活动,犊子部把业力归于人的实际行为。无论佛教各部派关于业力的具体观点如何,总是能体现出人的主观能动性,而无论是轮回还是解脱,都在于这样的能动性。
因此,如果从轮回中剔除“我”,那么无“我”的真空必然被能动的业力所占据。
而中观应成派,正是通过重新定义业报轮回解决了“谁”在轮回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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