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朋友来访,我俩以近期一连串触目惊心的虐童事件为由头,聊到小时候在学校的一些不愉快经历。说了以下故事后,没想到我的朋友比我更义愤填膺。由此可见,教育还真是个大家感同身受的话题。
我的故事是上小学时,学校组织联欢会,要求每一个小朋友制作一个动物头像的头环,戴着来参加联欢会。我的小伙伴们都扮成小兔,小羊什么的。
我扮了狐狸。
我觉得狐狸既聪明又漂亮。戴着狐狸的头环,我觉得自己也既聪明又漂亮。但正自鸣得意时,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师,在涌动的小兔、小羊中发现了我这只狐狸。她一路小跑到我跟前,当着我的小伙伴的面,质问我为什么要取这物做头环。一个二、三年级的小萝卜头,面对这样的权威,我既害怕又尴尬。狐狸的优点 — 它的聪明漂亮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低着头,一语不发,直到那位老师离开。接下来的联欢会,我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将头环取下,我曾经那么喜欢的狐狸成了我头上的一朵雨云,可是我又害怕擅自将它取下会遭来处罚。
“那个老师如果知道20多年后,有一首来自挪威、随即风靡全球的吟颂狐狸的神曲'What Does Fox Say'('狐狸叫'),不知作何感想?”朋友说。
我们相视而笑。接着朋友讲了她的一个故事。
她说,小时候,由于爱好写作,她被招入了小学的小记者团。那天,学校举行一次模拟采访。我的朋友被告知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物要亲临学校,小记者们要抓住时机,对他采访。不久后,只见10几个小萝卜头团团围住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朋友说她天生不爱凑热闹,自然对这样的场景反感。于是她呆在人群的外围,默默地听小伙伴们的问题和那位“人物”的回答,准备回头写一篇稿子。没想到的是,采访结束后,负责老师把她拉到一边,批评她缺乏对热门人物的热情,没有作记者的潜质,劝她早点放弃。
我的朋友现在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杂志的副主编。
“听你们说的,觉得有趣,我也有个故事,想听吗?”这时邻桌的一个同龄人忽然打断了我们。我在咖啡店坐下时就注意到了他,那时他还戴着厚厚的耳机 — 不知何时那副耳机已经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从小就喜欢音乐。听节奏感强的旋律,便会忍不住手舞足蹈;听过一遍的歌就能记住。但有一次,还是小学的时候,音乐老师要我们记五线谱。我却怎么都记不住。犯了几次错后,老师怒了,把我带到学校后面的一个小仓库,打开门,把我塞了进去,然后锁上门就走了。还好,我从小就缺根筋,居然发现那个仓库还挺好玩的,自娱自乐了好久。直到太阳偏西,仓库里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后才开始担心:老师会不会把我忘了?我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不过还好,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门开时光线下漫天飞舞的灰尘,还有我伯伯慈祥的笑脸 — 那天是他接我回家。我飞奔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回家了。”
和朋友告别后许久 — 她站在人群外围、努力地聆听采访、紧张地构思稿子;仓库中与飞扬的灰尘为伴的孤独少年和他紧握伯伯的稚嫩小手;以及那只当时喜欢得不得了,但由于老师的嫌弃而引以为耻的狐狸头环 — 都在我的脑海里萦绕好久。
30年前我国教育对学生个性的扼杀、差异的忽略和残酷的惩罚 — 不知道如今的中国教育有没有改进?
献给那些年害过我们的老师们;或许他们也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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