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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广场舞

一个人的广场舞

作者: 郑童骏 | 来源:发表于2016-08-19 19:22 被阅读0次

    “你的笑定格在十八岁的冬季,温暖的阳光照进温馨的记忆,我却只能望着你的背影无法言语。”

    安然是我在青白江工地搬砖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我们是老乡,关系很好。安然总体来说是个很好的姑娘,绝大多数很安静,少数时候喋喋不休。

    工地上少有年轻姑娘。我说:你大好青春年华为什么跑来搬砖?

    她说:年轻不懂事,误入歧途,你呢?

    我说:哈哈哈,我也是误入歧途。

    然后一群人围了上来,纷纷点头表示误入歧途。

    每次安然聊开了必定会说:我男朋友怎样怎样。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滚蛋。

    安然又说:如果我男朋友就不会这样……

    我一脸黑线说:靠,就你有男朋友?

    她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男朋友……

    不等她说完,我连忙说:好像全世界就你谈过恋爱一样。

    嘴上这样说,但我心里一直觉得这个世道这样纯粹的姑娘太少了,真是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所以那时的我很想见见那头猪。

    那时候,我、安然、李涛同时来到这个工地,活得像个孙子一样,但快乐得像他大爷。安然是工地难得一见的年轻姑娘,大家都让着她,而她只欺负我两。

    安然身在书香世家,从小学舞,父母想把她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后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真的变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然并卵,她最后还是跑到工地上搬砖。安然并不想搬砖,但是父母把社会形势、世界格局分析得淋漓尽致,她无法违抗,然后她父母找尽一切关系让她来到这里。

    在这个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的世界,大家都过得不好,大家都是得过且过。

    李涛绝对是猴子搬来的逗比,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显露出他独特的逗比气质。

    那时,安然经常被老板安排来监视我俩搬砖,她每次都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折磨我们。

    她说:快去,那里有一车砖等着你们搬。

    我说:搬砖太累了,我们可不可以做点其他的。

    她说:你们除了搬砖还会什么?

    她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们无言以对。

    她说:我就是老板派来监视你们的。

    李涛说:不,你是上帝派来坑爹的。

    安然说:很好,你可以休息了。她指着我。又指着李涛,说:你继续把那车也搬完。

    李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边还有整整一车的砖在朝他微笑招手。

    李涛哇哇大哭起来,说:@¥……&**……%¥#……

    我和安然一脸黑线的默默转身走开,李涛还坐在那里声嘶力竭的哭着。李涛是个很坚持的人,他一直哭到下班的时间,安然走过来,说:哭个屁,我请你吃饭。李涛哭声顿止,说:走,吃饭,老子也哭饿了。

    一顿胡吃海塞后,李涛摸着肚子说:哈哈哈,你原来也是个好人。

    安然说:我本来就是好人,只是好的不明显。

    那晚,安然和李涛肩并肩的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似乎很近,却是很远。

    李涛说:那晚安然的眼睛在灯光的反射下,比所有美瞳都美。

    我说:是不是这个场景后来多次出现在你的梦中。

    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靠,小说中都是这么写的。

    李涛无奈的摇摇头,说: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李涛逗比无数次,就连他认真的时候也无法摆脱他逗比的气质。

    安然性格颠三倒四得乱七八糟,正因如此,我和李涛在那段时间里被她折磨的莫名其妙。李涛每次都哭天抢地、稀里哗啦。

    不久后,我们三个先后离开青白江,一年后我又在温江相逢。

    安然说:生活就是这样,你拼尽全力想要改变,结果发现也只是换个地方搬砖。

    一年不见,安然还是如此无法琢磨,李涛还是那样逗比,只是没再听到安然再说那句她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话了。

    安然经常和我们一起吃喝嫖赌、灯红酒绿,一群大男人中间有个女孩总是会显得有点另类,但安然从不和我们同流合污。

    李涛酒量不好,经常喝得烂醉如泥,每次都会被不喝酒的安然扶回去。一次,安然没去,李涛照旧喝得烂泥扶不上墙。我说:走,我扶你回去。他说:不,我还有事没完成。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安然,说:你快来啊,有好事等着你。安然挂掉电话连忙打车赶来。我没再说话,坐在一旁准备买桶爆米花看一场好戏。

    李涛说:你不是从小学舞吗?跳支舞让大爷乐乐。

    Pia、pia,两声巨响,李涛本来红透了的脸被打成紫色了。

    李涛大哭,说: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既然敢打我。啊啊啊……

    安然说:快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李涛垂死挣扎,哭喊道:我不走,我就是想看你跳舞,你既然打我。啊啊啊……

    最后,在我和安然的生拉硬拽之下,终于把李涛弄回去了。

    事后,我和安然的累得像条狗,站在外面乘凉。

    安然说:他是怎么了,好像突然疯了一样。

    我说:你不知道啊,他喜欢你。

    安然愣了几秒,说:不知道。

    我说:他也许只是真的想看你跳舞,其实李涛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说的爱你就是单纯得爱你。

    安然说:哎,爱情这些事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摆在眼前。

    后来,安然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她经常和她那位常常挂在嘴边的男朋友在电话里吵得不可开交。

    她说:为什么一份爱情总是不能保鲜。

    我说:秀恩爱,分得快。

    她说: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痛苦。

    我说:花式虐狗大赛现在开始。

    她说:为什么明明很痛苦却又舍不得放弃。

    我说:单身狗也是狗,秀恩爱属于虐待动物。

    她说:*&*……%¥……*

    我说:&……*……%¥#…………*

    她说:算了,我还是找李涛说吧。

    安然找到李涛,喋喋不休的说了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李涛听得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几个月后,安然突然说要辞职,老板不愿放她,于是她与老板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撕逼大战。本次大战双方选手实力悬殊巨大,但安然毫不畏惧,她充分利用自己作为女汉子的有利条件,不到几个回合便把老板KO在墙角。

    事后,我和安然吃完饭,坐在路边的草地上,她说:我要走了。

    我说:那祝你一路顺风。

    她说: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我说:能,但别太长。

    故事确实不太长,只讲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五年前,十八岁的安然刚上大学。一天清晨的阳光照在隔壁班一个男同学的身上,显得格外刺眼,从此安然像中邪一样爱上了这个同学和那一缕阳光。她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故意放慢脚步,只为了能看到那个同学。

    那年冬天很冷,那缕阳光洒在别人身上,却温暖安然的心。

    几年后的一天,一个简单的电话安然就和那个同学在一起了。从此,安然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时光总是催人的,爱情总是扯淡的。

    那段时间,安然完全沉浸在爱情里。她用她最大的力气去爱对方,可是得到的并不全是对方的爱。正应了那句话,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由于异地,这场爱情里少了爱,多了争吵,安然渐渐不知道自己是爱这个人还是爱那天的那缕阳光。

    安然说:明天我就要去她的城市,不管结局怎样,至少我现在还是爱他的。

    冬日的夕阳落下,明月升起,皎洁得月光洒在安然身上。我仿佛听到杯具掉在地上时破碎的声音。

    我说:嗯,在爱情里,谁都是最高尚者,谁都也是最卑微者。

    她说:直到明天就是我和他在一起188天了,会有好运吧。

    我说:不好,188,要拜拜。

    她说:……

    我连忙安慰她,说:说不定拜拜后你会更好的。

    她说:什么叫好?我现在觉得“为你好”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三个字,全世界都在为我好,可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说:……

    她说:我很想回家,可我现在没脸回家。我原来觉得家是很温暖、安稳的地方,可是现在我害怕回去了。

    我说:为什么会害怕呢?

    她说:过得不好怕家人担心。

    她说:为何我会过得这么不如意。

    我说:不是我,是我们。这年头,有几个人是过得潇洒自在的。

    她说:所以这次我要不顾一切的改变。不说了,我也该走了。

    我叫了辆出租车送她去车站。她一路上靠着车窗发呆,她说:你说得对,我是杯具,但杯具是无辜的,杯具只是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杯具是快乐的,杯具不一定会变成悲剧。就像我从小学舞,但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跳舞,我只是想要有个属于我自己的广场跳舞,我现在只是没找到,我要做的的是走最想走的路,不断寻找,而不是走最该走的路。

    我拼命点头。

    安然走了。

    送走安然后,我把安然故事告诉了李涛,他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李涛在办公室里与老板再次上演一场撕逼大战。我心想,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

    最后,李涛说: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

    李涛走了,他说:我爱她,以前不敢说,现在想想,说了最多被暴打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给不了她最好的,但希望保护她不至受伤害。

    我说:兄弟,你有种,去吧。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李涛。

    送走安然后又送走李涛,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显得有点落寞。

    华灯初上,夜凉如水,你的眼泪滴滴落下,掉在我的心上,那是我的爱情。

    安然做了八个小时的车来到她男朋友的城市,最后得到的只有一句: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安然知道最后会是这个结局,她并没有挣扎什么,她伤心的只是自己竟不知该往何处去,自己竟会混到无家可归的地步,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自己却特别孤单。

    李涛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

    这个城市的街道灯火辉煌,李涛的身影在路灯的照射拉得很长,就像那晚一样。

    李涛给安然打电话说:你在哪里?

    安然说:你听过江水哭泣的声音没有?听,很好听。

    李涛说:我喜欢你。

    安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

    ……

    李涛来到广场,天快亮了,下起了小雨,那不是雨,是雪,只是落到地上之前就融化成雨。

    广场很安静,只有安然一人。安然脱掉鞋子,用手机放了一首乐曲。她说: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吗,这支舞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音乐动听,安然随着乐曲翩翩起舞,明明很真实,却仿佛在梦中。

    寒风刺骨,细雨落下,淋湿了她和李涛。一曲还未结束,天亮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着这座城市,照耀着安然和李涛。就像安然说的那屡阳光。

    一年后,我回到绵阳。安然打电话说: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说:最近过得好吗?

    她说:好不好也就那么回事。

    我和安然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她还是那样没变,只是比以前更加淡然。

    她说:从那之后,我天天失眠,就像你说的那样,不管在工作和爱情上我都是个杯具,但我不愿就这样过下去,如果我不离开就会变成茶几,上面摆满无数的杯具。

    她说:对于以前的爱情我没后悔,因为我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出来了,够了。我太爱他了,所以我希望他也那样爱我,可是他做不到。就像我喜欢一个人在广场跳舞,总想别人能给我一个广场,可是别人并没有那种能力。我后来才明白,其实只要想跳,每一块空地都是自己的广场。

    ……

    她说:你还在工地搬砖吗?

    我说:是啊,不搬砖我还能做什么。

    她笑笑,没说话。

    我想,人生中总有一些选择需要自己痛下决心,每次选择都没有绝对的好与坏,没做过的事谁知道结果呢,别人理不理解没关系,让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

    每个人都有一个广场,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寻找。

    我说:李涛呢?

    她说:他会过得很好的。

    李涛会过得好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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