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相对内向的人，来到西班牙最不适应的大概就是关于”社交距离"这件不大不小的事了。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贴面礼，可以接受异性朋友间热烈的拥抱，就算接受了西班牙的所谓的亲密的”距离”文化了。但仔细想想，好像我骨子里依然是个保守的中国人，相对于热情澎湃下的无动于衷，我依旧永远更向往波澜不惊下的暗潮涌动。所以当文化课老师在台上照本宣科地说着中国人没有距离意识，因为地铁里都人挨着人，或者超市大妈排队时都簇拥成一团的时候，我除了觉得一派胡言外也就只觉得一派胡言了。然而我还不能说不是，因为对她来讲，我们这些留学生已经是异化过的，不是真正的中国人了。
昨天和乌克兰的小女孩去SALSA舞的酒吧。其实我是个偏爱安静的人，但也不知道昨天哪里来的兴致，肚子疼着就去了。也许是巴塞罗那的喧嚣逼迫得人不得不欢天喜地起来吧，在这里似乎连沉默都是不被尊重的。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不爱热闹和蹦蹦跳跳的女孩，只是对于有些事情还是羞涩的。比如，一旦人太多侵犯到我的个人空间时，我就会感到不适应，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周边的人身上，无法投入，表情都变得僵硬。如果这时候再来个热情的小伙要和你搭讪，邀请你一起跳舞，相信我，我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开心或是得意，而是糟了，别靠我太近。昨天的酒吧里果不其然是满满的人，开始我还比较享受，后来就和往常一样，越来越不适了。但是为了不让对方扫兴，我还是从椅子下来跳了几圈，还佯装得很开心的样子。直到后来是真的累了，我靠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看着女孩婀娜的舞姿，看着醉酒的人群，看着乐手投入的表情。一切都那么美好，但又有一种不真实感向我袭来，同时我也好奇为什么这儿的人可以永远不知疲倦。当然，这期间依然不断被不明事宜的西班牙人，被乌克兰小女孩，被陌生人打断，被拉进舞池，因为他们害怕安静，害怕你不开心。再后来，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一些往事浮上眼前，突然想要抱头大哭，于是拉着乌克兰的小女孩就往外面跑了。
出门后，我想起了班上的美国小男生卷心菜同学，一阵温暖围上来。也幸好有这一阵温暖，我才没有哭。其实他叫COLE，只是发音和西语的卷心菜COL太像，我就私底下叫他卷心菜了。我和他之间有一种神奇的默契和莫名的缘分。很多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时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也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我适合什么，甚至有几次讨论时他说出了我曾经默默留在心里的台词。比如我和很多人聊过“距离”这件事，但只有他深切地知道我的感受并且用精准的事例和言语表达出了我还未曾组织好的想法。当然，他只是我的好闺蜜，因为他有男朋友。他说他曾经和几个西班牙的女孩子合租，每次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女孩子总爱搭着他的肩或者靠着他，他实在觉得害怕却又不能说，于是总躲着。当然，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儿的人的热情了，口吻也大多是自嘲了。但是“社交距离”不只是简单的触碰和不触碰，说话间的亲疏远近才是更难把握好的。比如，这儿的人会非常真诚地对很多人说“你真漂亮”，甚至是对一个路上摇摇欲坠的老奶奶，也许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开心。再比如，这儿的人的情感都比较外露，面对很多人都会说“我爱你”，无论是男的女的，朋友或是恋人。初来西班牙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感情真好，总让人感到开心。可直到后来的后来，才突然感到一阵迷茫。我问过许多西班牙人，如果你叫所有人”美女“，那你面对真正喜欢的美女叫什么呢？如果你 ”爱“ 全世界，那你面对真正爱的人说什么呢？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千姿百态的。但没有一个能真的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卷心菜同学说：”我觉得有些触碰是有意义的，只有想好了才能做的。有些文字是珍贵的，只有必要时才能表露的。“ 我说我不能赞同更多。曾经有许多人批判着中国人不懂表达感情，想要改变。但是现在觉得，这样其实挺好，毕竟“少”的才是珍贵的。太多了，也就不那么特别了。
文章来源：订阅号“淡梦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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