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有着自己的生命。
我就是这么个存在,因此注定是要被遗忘在一边的我不喜欢人,不喜欢周边那堆死气沉沉的人。
曾经的我和所有同龄人一样,想要出去,想去真正地触摸草地,去见识那高楼,还有那水泥地。 但我不得不接受我只是把轮椅,虽然有轮子,但不能真正走出去。我羡慕别人,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拥有双脚。 我旁边的那位是个幸运儿,他是第一个离开这里人。这也许应该要感谢他那那让人看着舒服的外表使他很快虏获人心。他是第一个离开这里的人。依稀记得他被带走那天,他沾沾自喜。那种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的狂妄。可没人注意到那个人沉重的表情,那个和他成了鲜明对比的表情。
这家店没有因为少了他而发生什么改变。很快,我们也遗忘了他,偶尔有人提及过他,但对话总草草结束,没人知道他之后究竟怎样。某天,像我们刚来到这里时一样,又有一批小伙伴陆陆续续地来了。那个位置很快就被另一个新人代替,这位新人和他长得很像,但跟他比总少了什么。对了,是他的那种活跃。
他回来的很突然,就像一觉醒来就突然多了一个人。他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他站在新来的那一位旁,感觉他们成了一个人。我隐隐约约地从人的口中听到“租用”这个词。我看到人们在交换着一种红色的纸张——据说他们称它为钞票。就这样,这种被称为钞票的东西买走了我同伴的活跃,还遗留了我对死亡的恐惧。
他变得孤言寡语,很多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哀叹一声,然后一直摇头。很多人开始不愿接近他,没有人愿意一直和一个只会唉声叹气的人在一起。在一个很寂静的夜晚,他突然感慨:“就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呐。之前我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就这么一下子,我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仿佛背上被压着一块巨冰。我感觉好冷。我不喜欢他在那儿不断地叹气,回顾自己错过的。但一下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声音越来越小,小得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我渐渐地睡着了,和所有在商店里的轮椅一样。貌似没有人注意到这些话。唯独那一次,让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月色很美,一束皎洁的月光从窗子里斜射进来,刚好照亮我们这片小区域。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瞪得格外得大。但它并没有注意到我,可我总觉得凉嗖嗖的,有一种身亡的气息向我逼近。
这家店的顾客很少,这正和我意,因为我不再期盼着出去,我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突然间,门被打开了,一阵光亮,亮得让人反感。是一个小姑娘,很开朗的小姑娘。真不知道这人过来干什么,所有人都在议论。一只小手莫名地指向了我。我莫名地颤栗了一下。却看见她匆匆跑向这边,但她想要的却是旁边那最为花俏的。她的眼神中有一种童年时代对所有东西的惊奇。就这样,我以为我逃过一劫,可以继续在这儿枯燥却不觉厌倦地生活下去。就在下一秒,我就知道我错了——女孩像想到什么一样,摇摇头,一下子选择了我。依稀记得她在付钱的愉快和老板一脸疑惑的殷勤。让我很清晰地区别了大人和小孩。但这都是后话。根本没人注意到我,我只是一个物品,一个在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东西。
女孩家并不大,但不能说是寒酸,只是很空,空到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一张银行卡。我这才知道,我是女孩送给她姐姐的礼物。回想起那时她的笑,感觉很暖,是那种终于可以为姐姐做些什么的欣喜。姐姐高兴地望着妹妹,并没有马上扔掉拐杖,奔向我而去,而是很平常的继续做午饭,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问妹妹想吃什么。妹妹还小,依旧沉浸在她的喜悦中,而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妹妹才上小学,但早已比其他人更懂事,这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事。我从来没有见过姐姐送妹妹出去,永远只能看到姐姐在门口与妹妹挥手告别,然后走进家门,就像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所看见的。姐姐并不喜欢我,总在妹妹走出去的那一刻,轻轻对我叹气,小声地说什么,像蚊子在耳边一闪而过留下让人烦躁的声音。她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始终相信腿总有一天快康复。不过她还是不太愿意出门,不愿意活在别人的话语中。
我就这样被作为一个礼物而闲置在一边,这是我意想不到的。但这样也好。只要在妹妹在的时候,姐姐才会坐在我身上,一副安详的样子。她身上散发着植物的辛香,我喜欢这味道。但妹妹在家的时间总比离家的时间多。
我发现她喜欢自言自语。说着一堆我无法理解的话。她会哭,但总是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哭得悲痛欲绝。一只从墙角一闪而过的小猫,竟然让她想起了从前。那次是在她回家的路上,一只被母亲所遗弃的残疾的小猫。在她搜遍全身只找出一块面包来喂养后,小猫竟在她离开时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她,一直走到家门口。深知母亲不会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她,在一种不明力量的怂恿下,把它带进家。当然,不久那只小猫便很快被逐出家门。她依稀记得那时母亲见到猫时紧锁的眉头,话语像雨滴一般直泻下来,但她如同荷叶一般不为所湿,怀中依旧抱着猫。最终,母亲只能采取强制性的行动。猫被无情地装入箱中,她没看见猫的神情,但母亲的表情却印入她的脑海中——没有任何表情。她说她那时很失望,但她想着想着突然眼眶一湿,眼睛开始变得红肿。我不知道她是为那只猫,还是为母亲。
她第一次开始接受我是几年后她从医院里回来。那天早上,妹妹听了别人的建议,说服姐姐出门上医院检查。而我一直被放置在那儿。好在还有人擦拭,不至于落满灰尘。她回来时很憔悴,手中紧紧握着医院的报告单。妹妹已经长大了,懂得了控制自己的表情。那一天很沉默。没有人能打破。
她开始越来越依赖我。很早之前我希望这一天的到来,而现在,这真的是我所期盼的吗?——依旧热的身体突然之间让我觉得很冷。妹妹也因为自己的原因和姐姐远了。不知为什么,我从未见过这对姐妹的父母,但我却能根据照片来推测她们之前幸福的时刻。不过,谁也不知道在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姐妹之间突然发生了争吵,这是我意料不到的。这是姐姐日益呆滞的眼神中第一次如此富有活力。我听她们提起到了“房子”还有“回忆”。我知道这所房子对姐姐的重要性,因为我呆在这里的时间远比妹妹长。这所房子给了姐姐一切。她就像个被困的公主,等着王子,但她相信没有王子,便在此筑起一座心城。 争吵的结尾只剩下姐姐急促地呼吸声。妹妹上楼开始整理她的东西,在第二天我就未曾见到他们了。在数天后我重见光明的时候,看见的是另外一个家庭——很美满的家庭,至少在表面上看着是。
我就这样无情的被送往废品回收站。姐姐在离开那天耗尽的所有精力,没有力气把我带走。我感觉一片漆黑,感觉丢了灵魂。这已成一辆不再会思考的轮椅。而我的躯体,不知道之后会被怎么处理,但这一切我都不想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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