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一个中午,并不是幼儿园报名入学的时间。我骄傲的背上姐姐用了两年传给我的旧书包,带上生满铁锈的铅笔盒,里面扔了几支很短的铅笔,还有一块用了一半的橡皮。妈妈推出自行车准备带我去幼儿园报道,我兴奋的跳上了妈妈的车后座,一旁的姥姥充满慈爱和不舍目送我们。
自行车穿过一条条窄小的胡同,路边的野草很旺盛,时不时有蚂蚱跳出来,我很想跳下车去捉几只。
幼儿园是一个中年阿姨开的,就开在自己的家里,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一个滑梯,一个转椅。她是园长兼全科教师,还有一个助教,是她的侄女,是一个永远都会随时脸红的女孩。
“大姐,那孩子我就交给你了,你多费心啊!”妈妈一边跟园长客气,一边看手表怕是误了下午的上班,“唉这手表又忘了上劲了,表不走了。”
“没事现在刚一点半,你放心吧,孩子在我这里都没问题!”园长是个看起来很和蔼可亲的阿姨。让人充满信任感。只是手里永远握着一根泛着油光的竹子教鞭。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说:“回家和超超他们一块走,我就不来接你了。”然后蹬车走了,甚至都没多看我一眼。我也很乖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妈妈骑车去上班。我都没来得及像其他孩子一样,哭一声做一个第一天上学的仪式。
我和园长一起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很热的天气,在树下居然一直感觉很舒爽。我扭头看两个教室,挨着窗户坐的同学都在看着我,我也看到了超超和东东,他俩在玻璃的另一边对我挤眉弄眼。
“你姓什么?”园长拿出一支黑色的圆珠笔准备做记录。
那一瞬间,我的思维突然有了革命的意识:我为什么不能跟我妈姓?于是我说:“老师我姓高。”
园长迟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和我妈妈之前的沟通有点不一样,但是孩子应该不至于傻到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继续:“叫什么?”
我继续我的革命模式:“小蛋!”
我看见园长端端正正的写了:高小丹。
园长打量了一下我的身高,问了我几个基本的诗句,然后充满欣赏的说:“这大高个!你就别念小班,直接去上大班吧!”我按照园长手指的方向,在超超东东疑惑的眼神里,走到了和他们不同的教室,我的心里无端升腾起了一阵骄傲。
课间的时候,那些小伙伴从小班教室出来,过来找我。
“你怎么就直接去了大班?”超超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想和你们一块,大班我谁也不认识。放学了咱们一块走吧。”我很真诚的说。
“嗯好吧,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太高了吧。”东东撇了一下嘴,“明年我肯定比你高!”
其实东东的身高在停止发育后,只到我的鼻梁。
第二天,园长的数学课,是10以内的加减法。可惜我只是个只能从1写到10的人。园长经过和她侄女的沟通,迅速的把我放到了小班。当我抱着书包灰溜溜的从后门进入小班的教室,我看见那几个小伙伴脸上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助教红着脸跟大家说:“小朋友们,大家欢迎一下新来的小朋友,是从咱们大班转到小班来学习的,大家高兴吗?”
大家明显楞了一下,然后很不齐声的说:“高~~兴~~”
我用白色的眼角斜了咧嘴大笑的小伙伴,以及助教,助教的脸更红了。我心里想:等着吧,我要努力学习,用不了几天就会回大班!
但是我很快就忘了自己的誓言,小班的活动非常多,我每天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搬着板凳在园长的客厅看葫芦娃和黑猫警长,排着队大叫着坐滑梯和转椅,和一群孩子玩丢手绢,直到半年后和他们一起顺利的升入大班。就如同上大学之后制作了无数个规划,都被拳皇、CS和随身听消磨殆尽,那些规划更多的留在了壁柜里,留给了仍有希望的学弟们。工作以后,制作了更多的学习和考试目标,辅导书买了很壮观的一排,也和大学那些规划一样,安安静静的在书柜里吃土。如果有一天清理书柜,如果我彼时已早生华发,它们应该是我第一批清理的对象。清理的时候,同时也就将自己那个时刻的雄心壮志抛弃的彻彻底底,而甘心对现实作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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