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俗

大陆与俗——大陆的人和大陆外的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大陆人去了大陆外可能也会变得不一样。这是一个社群特征，并不是个人的特征。

为什么有这么抽象和不具体的表述，是因为最近想到了创造力的问题。无论是文史哲，数理化，概念上的原创在大陆很难诞生，却可以在几百万人的欧洲小国家诞生。其实这样看起来，东亚地区本身就不太具备快速产生极致原创的土壤。日本目前做得相对较好，出现了影响世界的游戏，动漫，精益制造，和诺贝尔奖级别的科研成果。传说日本是王阳明的真传弟子，格物致知四个字和心学被完全发扬光大。也造就了日本的极致人格，做什么都追求极致。这样的心理条件，造就了一个愿意遵守规则的社群。

反观大陆，我们还是尊崇中庸之道，不知道是不是易经思想深刻影响了社群性格，“变”是永恒的主题，所以凡事不较真，差不多就行，没有确定的预期，所以更注重短期效果，而忽视不易达到的长远目标。人不定性，事不定势，愿景不大，预期不稳。所以大多选择的是苟且的策略。

举两个具体点的例子。拼多多三年间在资本的助推下，利用发达的低端制造业和假冒伪劣大行其道的社会条件，满足消费者便宜实惠的消费需求，飞速成长，直至在美国上市，一跃超越京东成为大陆第二大电商平台。反观京东，十年砥砺，连亏多年，从近几年才开始盈利，辛辛苦苦做直营店，保证商品来源，自建物流体系，重资产运作下，看似护城河已经宽阔如海，但是却不及拼多多利用大众的贪婪本性飞天成长的迅速。

再看看国内的娱乐行业，书，影，视，音，代表了几种大众娱乐消费形式，在电子设备保有量不断提高的今天，电子内容的供应极大发展。这几个行业发展这么多年，并不见什么创造性的提升。书籍分为文学作品和畅销书两类，高质量的书籍一直有产生，只是出版业一团乱麻，盗版猖獗，好书看盗版，差书大卖钱，是当前的现状，不过受益于电子版权的管理技术进步，版权问题在娱乐行业会更好地被解决。影视音行业的问题，是粗制滥造，水准低下，缺乏创新的重灾区。所有创作都有一股疯跑抢钱的味道，行业标准没有建立完善，行业规则及其混乱，专业程度提高有限，技术积累土鸡瓦狗。在十几岁的脑残观众中很受欢迎，但是真正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以及见识过国外娱乐业的人都会觉得惨不忍睹！这些行业可能像素提升了，设备更新了，但是内容粗糙了，逻辑漏洞百出，抄袭桥段成风，原创作品的创新程度低，甚至不如八九十年代的作品更见诚意。娱乐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无聊。

以上两个例子是个人观点，但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些“没有诚意”“马马虎虎”的东西为甚什么会成长起来，长成巨大的怪物？我觉得很简单——因为它挣钱！

为什么“马马虎虎”能挣钱？因为受众就是马马虎虎的状态。这种马马虎虎的状态是分领域分人群的。比如廉价商品是成年人的马马虎虎，脑残剧是青少年的马马虎虎，水论文是研究生们的马马虎虎，不讲信用是商人们的马马虎虎，地沟油是餐饮业的马马虎虎。大家都在自己的领域马马虎虎，所以大家都马马虎虎较不起真来，社会生产和消费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马马虎虎，最后就是整体都浑浑噩噩马马虎虎。在社会上讨生活，不管是生产还是消费都要周身留心眼，处处小心提防，稍不注意就得掉进连环坑。所以外国人见到陌生人都喜欢打招呼说你好，大陆人见到陌生人先打量打量确认身份和目的再打招呼，深怕此人是个坑，不是熟人引荐基本不敢交陌生人朋友，更别说向陌生人展示善意了。

有点扯远了，还是谈谈创新的问题。大陆人喜欢扎堆。吃饭扎堆，走路扎堆，看热闹扎堆，就业扎堆，消费扎堆，发表意见也“扎堆”，不仅自己喜欢扎堆，还不喜欢别人不扎堆。所有的行为的潜意识都是求同，不抛异见，不当出头鸟是大家默认的共识。谁做了谁是傻子，要么成为众矢之的，要么被人当枪使。久而久之，求同变成了一种硬性需求。看到邻居有辆汽车，自己立马就想买车；看到姐妹有一款包包自己就要买一样的回来，这样才能成为“队伍中的人”，感觉大家是平起平坐的姿态。最后，这种人格上的需求异化成为一种神奇的精神实体——面子。这个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可是独一份！面子这种东西，类似自尊又强于自尊，类似荣誉又差于荣誉，类似信誉又不是信誉，总之，它是绝不可侵犯的私人终极精神领地！这个东西给我们带来了好处和坏处，好处是它让生命不再虚无，让我们不断产生需求，像是一种游戏角色的特殊设定，使得行为逻辑完全不同；坏处是它显得并不够理智和明智，大多数情况下是导致愚蠢行为的罪魁。更坏的是它对创造力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

人的从众效应和羊群一样有基因决定的本能的一方面，也有文化上面子文化的加权显现。禅宗有名言：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中，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终，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我在这里改造成：初，感受就是语言；中，感受不是语言；终，只剩语言。奇怪吗？孩童时期童言无忌，说话非常反映真实；长大后，诸多顾忌，话不由衷；最后，麻木不仁失去感觉，说啥就是啥吧。创造力在这种不传播事实的语言中，变得虚幻飘渺。为什么欧美的音乐更加有感染力，婴儿都能跟着明快的节奏起舞，但是东方艺术需要训练和熏陶才能鉴赏。我个人观点，欣赏能力来源于印象种植，就像在大脑中种下欣赏的种子，平时浇水施肥，才能茁壮成长。但是，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纵使没有接触过，也会被打动。这是因为人家使用的欣赏手段是尊重感官事实，不是因为语言说它好才千方百计去培养感觉。其他领域也是一样，20世纪信息科技爆炸式发展，革命性地创造井喷出来，以色列的科学家在里面担当了重要角色。以色列人尊重事实，喜欢思辨，雄踞耶路撒冷这个三教圣地，文化胸襟包容千年的时间跨度和亚非欧三块大陆的文明，科技创新领跑世界，商业攻伐犹如军队那样高效。这得益于他们更加直接反映真实世界的语言。这里说的语言不是词汇和语法，而是表达习惯。比如你请一个不熟悉的朋友吃饭，但是他不想来，如果他是大陆人，他会说不用了我吃过了。但是欧美人会说，不，谢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个是个善意的谎言，一个是真实的回答。这就是语言的差异。

我是个不喜欢扎堆的人，却也有面子问题。两种动量在我的生活中相互撕扯，让我既没有出众的创造力，也没有面子十足的圈子。大俗之力初看鄙陋，细看是洪流，再看已经深陷其中了。雅俗共赏是古人鉴赏的境界，在这里确是做人的道理了。很遗憾，我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