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俗不雅
毛肚好吃
古代架空 古风 虐心
王爷很坏很坏,
王爷心理变态,
有一天王爷捡回了一个小哑奴,
于是他们开始疯狂的……
CP:令枢尧x修秩
楔子
楔子
“恨,当然恨。”
“我恨你入骨,这些年,我日日都想以你之血,祭我管氏满门。”
“王爷高高在上,此刻沦为阶下奴,可有一丝悔意?”
他神智早已模糊不清,身上寒意渐浓,气力逐渐散去。双手手腕上十数道伤口,多数凝着黑红的血痂,有两道新伤,血自其中涓涓不断涌出,顺着掌心,再从指尖处点点滴落。
微微睁眼,便可见已被他的血染成黑色的地面;再抬头,便可见眼前日日相处之人,眸中的怨怼。
他拼尽气力,硬生生扯起嘴角笑,道:“你对我……可曾真心?”
“我问你后不后悔。”
体内的血流得几近干涸,既是垂死,他也不想挣扎。
若是临死前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那便是这句:“你可曾真心?”
他没有听见回答,意识消散于此刻,最后的念头只剩可惜又庆幸。
“你欠我的,一笔勾销。”
“我欠你的,若有来世,以命作偿。”
一、哑奴修秩
一、
青天白日,令枢尧在王府花园的凉亭中下棋。
面前棋盘上的残局,黑白子旗鼓相当。他手执黑子,思索良久,几次下手却又收回,始终未敢落子。
比起令枢尧的悠然自得,他脚边跪着的人畏惧至极,头磕在地上,全身发抖,等着令枢尧的下文。
可令枢尧只看面前的棋盘,当脚边之人不存在。
许久他都未想出这残局该如何破解,那黑子在手中呆了盏茶功夫,最后令枢尧摇摇头,又扔回了棋笥之中。
“当真是难解。”
听闻令枢尧开口,俯身跪地之人才哆哆嗦嗦道:“王爷……王爷恕罪。”
令枢尧的目光从棋盘上收回,落到那人身上,语带温柔道:“抬头回话吧。”
“此番云月堂亏损,绝非小人中饱私囊,乃是经营不善所致,还请王爷明察秋毫!”
那人如是说道,却仍不敢抬头。
花园里除了这处凉亭,连下人都不见一个。
“子贤,你可查实?”令枢尧朝着他身后站着的人问道。
子贤是跟随令枢尧多年的亲卫,这等差事平日都是由他负责。子贤回禀道:“回禀王爷,确实如此。”
“既是这般……”话说到一半,令枢尧端起面前茶杯,目光又飘到这春日花园里的美景上去了。他说话时语气总是异常柔和,加之他嘴角总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笑意,若是不知九王爷大名之人,恐怕还会以为他是哪家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云月堂,乃穗国一家鼎鼎有名的丝绸商户,以其规模,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云月堂之所以能做到如此规模,是因为它的背后,是珩亲王府。可这毕竟是私底下的事,官商勾结乃是朝廷大忌。
跪在地上被问责的,便是云月堂在津原的掌事。
掌事听见令枢尧的半句话,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云月堂此番亏损三十余万两,你可知错?”令枢尧问道。
“小人知错,知错。”
“那好。”令枢尧顿了顿,饮尽杯中茶,随手放回石桌上,“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已知错,本王当然会原谅你。”
“谢王爷……”“且慢。”掌事连忙谢恩,却被令枢尧打断,“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功当赏,有罪当罚,你在本王手下掌事多年,自知本王一向赏罚分明,子贤。”
“在。”子贤上前一步,等候令枢尧下令。
“三十万两银子,你赔一只手,不为过吧?”令枢尧微微低头,靠近了那人些许说道。
掌事还想求饶,刚张嘴,子贤便出言提醒道:“王爷宽宏大量,还不谢恩?”
“谢、谢王爷不杀之恩……”
“带下去吧。”
“是。”
语罢,子贤便带走了那掌事。令枢尧一贯见不得血腥的场面,此等脏事,大多是由子贤去办。
天色渐暗,令枢尧再跟身后另一侍从子良招呼了声:“起风了,回屋吧。”
“是。”
令枢尧是先帝第九子,五年前,协助当今皇上铲除奸佞,受封珩亲王得了封地津原,此后他便一直住在津原,不曾回过都城。
身为皇室宗亲,得封地乃是常事。可久居封地,皇上不闻不问,其中深意便值得思量了。日子长了,珩亲王便成了宗亲中的闲散王爷,只顾着在津原享乐,不问朝政,日子悠然自在。
这是明面上。
暗里,津原的富商心里都清楚,王爷再闲散,终究是王爷。富商们进货出货,途经关卡,那都是王爷的人在其中督查,为求生意平安,给珩亲王些报效,都成了惯例。云月堂的丝绸生意,在王爷的“关照”之下,把津原一带都垄断了,本是炙手可热,却不想今年遭遇亏损。平白无故,亏了三十万两,令枢尧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还是有些气恼。
发落了掌事,离了花园,日子是闲散,但也闲得实在无趣。令枢尧心中算了算日子,今日恰逢十五:“备车,去清音茶馆。”
子良便依言,转身去准备了。
清音茶馆在津原算是名气很大,平日里就不少达官贵人在里边喝茶听书,每逢初一十五还会在馆中搭台唱戏。原是茶馆的于老板收留了一个小戏班子,于老板精明得很,各个都签下卖身契,往后倒成了清音茶馆的特色。
一到日子,令枢尧便会去听戏。说钟情于戏曲倒也算不上,只不过清音茶馆的台柱是个十成十的美人,令枢尧爱看那张脸浓妆艳抹在台上唱着靡靡之音,每每看见,都觉得又美丽,又下贱。戏子在他眼里跟奴仆无异,区别无非是戏子得好看,而奴仆只要够忠诚。
清音茶馆戏台下客座尽满,令枢尧低调,只带着子良一人,上了二楼的雅间。
他每每来听戏,都坐在同一个位置。
并非因情、因执,才初一十五都来听戏,要寻究竟,不过是令枢尧想要打发晨光,一来二去变成了定期光顾。
清音茶馆的于老板自然是知道令枢尧的习惯,他才在雅间落座不久,于老板就轻叩厢门招呼来了:“王爷光临,有失远迎啊。”
令枢尧摆摆手:“于老板无须多礼,只当是寻常客人便可。”
“待今日唱罢,可要君山过来陪王爷闲聊一二?”
“不急。”
清音茶馆的于老板每回都要这么无话找话地聊上几句,令枢尧却连敷衍都嫌麻烦。
“那鄙人就不打搅王爷听戏了,今儿唱的是《游园》,还望王爷喜欢。”于老板受了令枢尧冷待,自知再多说便是讨嫌,笑了笑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小厮端着茶点上来了。
于老板正打算退出雅间内,那小厮也不知怎么的,与于老板相撞,手里的点心碰落,连着茶杯茶壶都跌碎一地。
小厮慌慌张张赶紧蹲下地去捡碎瓷片,于老板破口大骂起来的:“你怎么搞的?!你可知这里坐的是王爷,冲撞了王爷你拿命去赔吗?”
台上君山正开唱,令枢尧本还看着戏台,被耳边这一阵嘈杂弄得心烦意乱。他转脸看看眼下这场面,茶水恰恰好有些洒在他银丝刺绣的云靴上。小厮跪在地上把碎了的杯盏都收进端盘里,却一言不发。
令枢尧面色微愠,问道:“怎么冲撞了本王,连话都不会说?”
于老板忙解释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这小厮是才来的,是个哑奴。”
小厮起身,对着王爷拱手作揖,不停鞠躬,若是配上台词,怕是也只会说“王爷恕罪”。
令枢尧身后的子良见状,瞬间剑已出鞘,再下一瞬,剑刃已架在小厮肩上。
令枢尧道:“怎么清音茶馆里不是各个能说会唱,竟还能收哑巴小厮。”
于老板连忙弯腰行礼道:“这小厮本是奴籍,卖到我们清音茶馆来的,瞧着生得不错,便收下了,后来才知是个哑巴。”
要说起这事,清音茶馆的于老板也算是吃亏上了当。前几日有人卖奴,送到清音茶馆,钱要的也少,一两银子便把人卖了。于老板见小奴生得到好看,培养培养指不定还能上台唱个角。谁知刚掏出银子,那人抢了就跑,只留下这小奴。于老板心说跑了便跑了吧,一两银子的奴仆,怎么说也是划算的,后见这小奴不说话,一番逼问才察觉这小奴是个哑巴。
钱也给了,只能当个小厮用用了。
若是知道这哑巴会得罪九王爷,还不如当场遣走。
“子良,莫要吓他。”令枢尧出言道,“抬起头,给本王看看什么相貌能入了于老板的眼。”
哑巴小厮依言抬起头,果真生得好看,剑眉星目,此刻紧闭着薄唇,有些畏惧地看着令枢尧。令枢尧仔细瞧了瞧,分明瞧见他眼神里藏着的冷漠,甚至还有些倔强。
令枢尧见惯了庶民奴仆对他毕恭毕敬,也知道他们都是畏于强权,面上恭敬罢了,心中恐是将他这个珩亲王腹诽千遍不止。
“王爷若是恼他,便交与王爷发落!”
令枢尧挥挥手:“你下去吧。”
“那这小厮……”
“不是交与本王发落?”说着,令枢尧笑了笑。
“那鄙人先告退。”
戏台子上君山扮的杜丽娘正开口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谁家院……”令枢尧又朝台上看去,清音茶馆的于老板已退下,新茶还未上来,子良守在门口。云靴被茶水沾湿,令他略感不适。杜丽娘这句唱罢,令枢尧低头看着那还跪地的哑奴,戏谑地说道:“将本王这云靴上的茶水舔干净,本王便饶你一命。”
哑奴悄悄抬眼看令枢尧,只一眼,立即又低下头,望着那双被茶水沾湿的云靴,令枢尧还恶意地将脚往外挪了挪。
若是这哑奴不依,那便打死赎罪。
若是这哑奴跟旁人一般迫不及待想攀九王爷这高枝,那也打死了事。
子良站在门口,自然是听见王爷所说之言,以他对王爷的了解,这哑奴难逃一死。令枢尧就是喜欢让人做选择,然而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那哑奴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往后挪了挪,双手伏地,头埋下,不带犹豫地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去舔云靴上的茶渍。令枢尧被这举动弄得脚上有些痒,可又想看看这哑奴能做到什么地步。
哑奴头埋得低,令枢尧看不见他此刻脸上是何表情,只觉着隔着云靴的料子,那哑奴舌头十分用力,与其说是在帮他舔干净污渍,不如说是故意让他瘙痒难耐。
“够了!”
令枢尧突然抬起那只腿踹在哑奴胸口,一下子把哑奴踹出去不少,跌坐在地上。
在看那哑奴脸上,已不似之前那般畏惧,只是面无表情,还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
哑奴的反应出乎令枢尧的意料,他既不谄媚,也不违拗,此刻倒是神情自若。
“你叫什么名字?”令枢尧问道。
哑奴犹豫片刻,伸出手指在地上洒落的茶水里蘸了蘸,一笔一划写下二字:修秩。
末了他再重新跪回地上,等候令枢尧发落。
二、戏子君山
二、
君山在台上唱着,目光流转,找尽了机会都要往二楼那间正对着戏台的雅间看上一眼。里边亮着灯火,依稀可见人影,君山便唱得更卖力,连声音都更婉转了些,媚眼如丝,台下观戏的客人们纷纷叫好。
君山看不见的是,那雅间里的人,今日却丝毫没将心思放在台上。
桌上摆着另外的小厮送上来的茶点,令枢尧却动都未动。倒不是今日因还跪在地上的哑奴而毁了心情,而是令枢尧一贯不喜茶水,甚少会在外面饮茶。清音茶馆的于老板早就注意到了,可客上茶座,不就是喝口茶,听个书或是听个曲儿?只当是清音茶馆的茶不够好,入不了九王爷的眼罢,该做的还是得做全、做好,方能算不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
哑奴修秩低着头,再没敢抬头看。令枢尧已把腿收了回来,抬眼看看杜丽娘唱得有声有色,却总想着脚边还跪着个奴隶。
“王爷,要不让他滚,莫搅扰了王爷看戏。”子良看着王爷心情不佳,轻声提议道。
令枢尧闻言,垂眼看了看哑奴。
虽然只能瞧见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哑奴那生得水灵可人的模样倒是被令枢尧一眼记住,不必看脑子里也冒出那张脸来。如此想来,这倒也有点意思。令枢尧开口道:“那不是太便宜了他?”
子良见令枢尧貌似怒气未消,不敢再多言。结果令枢尧便认认真真看起台上的戏来,修秩仍跪在地上,仿佛不存在。
知道王爷今日也常过来给他捧场,君山下了台便动作利索地换了袭玉白色的长衫,将珠花头簪都卸下,规规矩矩用白玉镶嵌的发带束起一头青丝,雀跃地朝着雅间去了。
清音茶馆于老板早料到君山会过来,楞是在楼下守着,见着君山过来赶忙拉住他:“今儿个王爷不太高兴,也没唤你过去,你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吧。”
君山被于老板拉住,停下脚步,看看于老板又看看楼上的雅间,不解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新来那哑奴弄洒了茶水,王爷看着挺不高兴。”于老板皱着眉沉声道。
九王爷的脾气,津原这些大商户或是地方官员,都还算清楚一二。他一贯不说重话,无论何时脸上都挂着儒雅地笑容,可惹恼九王爷的人,死,都只算略施小惩。
九王爷好男色,王府里也偶尔养着一两个小倌,这偶尔的意思便是住不长久。君山也曾有所听闻,从珩亲王府里抬出来那死不瞑目的小倌,赤身裸体不说,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的地儿,全是红的紫的伤痕。至于是为何恼怒了王爷?那市井街头便是各执其词,有的说是动了王爷心爱之物,也有的说是在房事中闹得王爷不满意了……事实是如何,不得而知。王府里的下人,嘴一个比一个严实,饶是外边人再好奇,也只能凭空猜猜,说得无凭无据,就连以讹传讹也做不到。
君山自认生得一副好皮囊,不让王爷这般性情不定,却还初一十五必来清音茶馆,这不是为他君山着迷是什么?但于老板这么说,君山心里头有些拿捏不准,此刻望着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一时间不知是上去好,还是离开好。
王爷跟君山还是说过几次话的。但王爷话不多,君山不敢多语,就有那么一两回,陪王爷喝了几杯酒,拿了赏银,王爷便离开了。
要说交情多深,君山还当真不清楚。
“于老板你又何苦收了那哑奴,弄得王爷不高兴,茶馆都得跟着遭难。”君山皱眉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于老板摆了摆手。
君山转身刚要走,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
令枢尧的侍从子良大步流星走下来,瞧见于老板连忙说道:“王爷看君山公子下了场,想请公子过来小聚。”
君山还未走,自然是听见了。他转过身,眉眼里的喜色藏也不藏不住,快步上前。于老板识趣地环过君山的腰,往前送了送道:“哟,那君山还真跟王爷想到一处去了,人在这儿呢。”
子良点点头,侧立于道旁,朝君山比了个请的手势。君山点点头,抬脚踏上楼梯,又听见子良朝于老板说:“还烦请送上一壶裕丰陈酿。”
“好,我这就差人给王爷送来。”
“劳烦了。”子良点点头,跟在君山身后一并上了楼。
令枢尧见君山进来,温柔地笑笑。君山招呼道:“王爷,今儿的曲子王爷可还喜欢?”
“你唱的曲子,自然是都喜欢。”令枢尧说着,子良已经走上前,替君山拉开令枢尧身边的圆凳。君山在他身边落座,嘴角上勾:“王爷喜欢就好。”
话语间,小厮已端着酒和小菜上了桌,给他们斟上两杯,又退出去。
君山这才瞅见雅间里,就在令枢尧脚边,还跪着人,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孔,想必是那位得罪了王爷的小厮。
君山不敢多问,生怕触了他的眉头。令枢尧端起酒杯,君山连忙跟着端起道:“君山多谢王爷赏脸。”
令枢尧笑着摇摇头:“是你唱的好。”说完他一饮而尽,君山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都笑成了一弯新月,半掩着面,也喝光了杯中佳酿。
“今日唱的游园,下回可要唱惊梦?”令枢尧问道。
“王爷若乐意赏脸,不如点出戏,君山都唱与王爷听。”
令枢尧端着酒杯,若有所思,也不答君山所提,自顾自地念《牡丹亭》的题记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君山不自觉接起后半句来:“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本是以为令枢尧真心喜爱这戏文,君山对它又极为熟悉,不为摆弄,而是带着些小心思,望与王爷处处心意相通。却未料,这句说罢,令枢尧低着头,没再挑起话头。
君山心里捉摸不透令枢尧这是为何,可又不敢多言。毕竟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只能干等着令枢尧发话。
他惴惴不安地又看了眼跪着的哑奴,心里是千般埋怨。王爷今日心有不悦,都是因这哑奴,若王爷真生了他的气,这哑奴罪过就大了。
沉默良久,令枢尧终于抬起头问道:“君山之名,可是花名?”
随着这话,君山总算心里头舒了口气。他不紧不慢地替令枢尧斟酒,答道:“君山乃是父母所起。”
“这名字不好,不如本王替你改了。”令枢尧说道,“禅之,可好?”
“禅之……”君山笑起来,“这名字可有什么说头?”
“本王喜欢罢了。”令枢尧伸出一指,顺着君山的脸颊划至唇边,又在他的唇上扫过,“唱曲辛苦,可愿跟本王回府?”
君山日思夜想,求的便是令枢尧这句话。
都说王府里的小倌命不长,可他就算是戏子,毕竟跟那些下贱的小倌不一样。只要令枢尧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在王府里活不长呢?
再说九王爷,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加上待人温柔,君山早眼巴巴等着王爷对他动情。要是能得了王爷垂青,又在王府里活得体体面面,谁还会想在茶馆里当个戏子供人取乐。
君山虽然心里已经雀跃不已,面上还装得不温不火,问道:“就是不知,于老板可愿意放君山走。”
“只要你愿意。”令枢尧笑道。
子良闻言,识趣的下了楼,又寻了于老板上来。
子良从腰带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于老板喜笑颜开道:“王爷这是何意?”
“君山以后就不能给清音茶馆唱戏了,这算是本王给于老板赔礼了。”令枢尧道。
“只要王爷喜欢。君山能跟着王爷,是君山的福气。”于老板弯着腰,笑眯眯地拿过桌上的金锭子塞进自己腰带里。
令枢尧起身,君山也跟着站起来:“那本王今日就先告辞了。”
“小人送王爷出去。”
令枢尧刚抬脚,又瞅见地上的哑奴。
算算时候,这哑奴也实打实在这儿跪了半个时辰,令枢尧的脚步停在他跟前。哑奴没抬头,视线里是刚用作羞辱的云靴。
子良见令枢尧似乎对着哑奴有盘算,连忙问道:“王爷可要处置这哑奴?”
令枢尧道:“生得倒好,死了可惜,拖出去喂狗吧。”
此言一出,于老板和君山皆吃惊地睁大了眼。
前半句还以为令枢尧会饶过这哑奴,毕竟洒了茶水也不是什么非死不可的大罪。后半句却明摆要取他性命,加之令枢尧的语气就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般漠然,再细细思量,便会生出害怕的念头。
修秩缓缓抬起头,眼睛死死地望着令枢尧。
“放肆。”子良上前摁住他,迫使他又重新看着地面。
“怎么,觉得本王言而无信?”令枢尧压下子良的手,修秩又抬起头看着他,“本王一言既出,说道做到。此前你不慎弄脏了本王的鞋,本王已经饶过你了,可你故意弄得本王不悦,这笔账总要算的。”
看修秩的眼神,令枢尧相信这话里的意思,他应该是听懂了。
让一个贱奴舔鞋,贱奴就应该规规矩矩舔干净,而不是像他那般故意弄得令枢尧发痒。
正当子良打算去拉起修秩,按照令枢尧的吩咐行事时,令枢尧却又按住了他的手,笑道:“罢了,今天本王高兴,带回去,这哑奴以后就伺候君山。”
这话说得君山心里和灌了蜜似的甜,又靠近了令枢尧几分,刚才那言语中的暴戾,仿佛都是他的多心而已。
于老板也赶忙表态:“是是是,哑奴,你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还不快叩谢王爷大恩?”
修秩依言朝着令枢尧叩了三个响头。
“不必这样,磕破了头可就不好看了。”令枢尧说完,笑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清音茶馆楼下,珩亲王府的轿子一直等着,子贤办完了事儿自然到此处等待王爷回去。他是王府里武功最高强的护卫,贴身保护王爷周全是他的职责。眼见着王爷出来,子贤立刻低下头作揖道:“王爷。”
轿夫将轿杠压下来,令枢尧抬起脚钻进轿子里。
君山跟在轿旁,哑奴跟在最末,身后还有子良看着,总是不可能跑的。
“事情办妥了?”令枢尧掀开小窗的帘,对子贤问道。
“王爷放心,事情已经办好。”
“那就好。”
三、西偏院
三、
云月堂换了掌事,原先那掌事不知所踪,有人猜测是不是惹怒了王爷给处死了,新掌事却对其避而不谈,日子久了也就没人再议论了。
君山进了珩亲王府,清音茶馆的戏台子上,杜丽娘换了人扮,日子一如往常,无非是议论的话题多了些,却又影响不到口中言说之人。
王府里下人忙忙碌碌,多了个主子,也多了个奴才,令枢尧把君山接回了家,倒也没怎么特别宠爱,左不过是令枢尧下棋时身旁多了个人陪着他。
这日王爷出了门,君山在府里呆着,长日无事,总觉得闷得慌。
修秩提了茶壶过来给君山倒茶——王府虽然富丽堂皇,王府上下却除了王爷都不许饮茶,王爷的茶更是碰不得,据说是外邦的贡品,珍贵异常,全是皇帝赏给王爷的。
君山看着杯子里的白水,就觉得恼火。他拿着杯子,突然朝修秩泼了过去,再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满脸的不高兴。修秩也不知君山会突然发难,热水全数洒在他大腿处,透过单薄的衣料,烫得他大腿处火辣辣的疼。修秩后退了几步,君山烦躁地看着他,张嘴说道:“本觉着王爷把你指来伺候我,还挺惬意,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真无趣。”
修秩低着头,听见君山的埋怨,脑子里却想着大腿处的伤,现下想去脱掉衣衫查看下伤势都不行,只能忍着疼。
君山站起身,一甩袖子道:“陪我在府里走走。”
修秩连忙跟过去。
王府大得很,君山被安置在东偏院,说是四处走走,也只往花园去。园子里花开得不怎么好,几个下人在打理着,见君山走过纷纷行礼。君山对这一套很受用,无非是从前在客人面前低声下气,现在换了别人对他低声下气,心里要多舒坦又多舒坦。
“王爷的棋盘一直放在那儿,多少天了也没见王爷破开那个残局。”君山说道。可他身后只有修秩一人跟着,饶是他说话,也无人作答。可十几日下来,君山倒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说道:“我以为王爷带我回王府,无非就是夜里陪他颠鸾倒凤,谁知道王爷对我却淡淡的。
“倒不是说我非要那般……我对王爷,也是……
“说了你也不回话,当真没意思得很。”君山回望了一眼,修秩低头走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到了王府这些日子,除开东偏院和王爷的书房,再就是这花园。西偏院君山还从未踏足,今日恰巧王爷不在,忽然来了兴致,君山在花园里转悠了一圈,朝着西偏院过去了。
很快君山便失望了,西偏院与东偏院大同小异,没什么好看的。他在西偏院走着,不自觉哼起小曲来,声音婉转动听,连修秩也抬起头看着哼唱的君山来。
他不但要唱,那手上还免不了带起些动作,到底是行家,即便没有粉墨着妆,只穿着寻常公子的衣衫,一开口便就跟在台上似的:“看这些花阴月影,戚戚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
唱过几句,君山转头问修秩:“好听么?”
修秩诚实地点点头,再无其他反应。
“那待王爷回来,唱与他听。”君山笑意满面地说着,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偏院一处僻静之所,四下无人,就连下人也看不到。君山四处瞧瞧,周围静悄悄的,地上的落叶无人打扫,将石板铺的小路都给遮住了。再抬眼看看,前面不远处就是院墙,这儿应该是西偏院的尽头无疑。旁边是处厢房,门上朱红的漆都让灰尘给盖成暗红色,当真是年久失修。君山看着也没地方可看了,转身说道:“回去吧。”
他刚说完,那厢房里传出碰倒凳子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在里边敲门。君山看向那处房门,却见着门闩在外,怪异得很。一时好奇心起,君山慢慢朝那边走过去。修秩却突然抓住了君山的手腕,君山转头,看见修秩对他摇了摇头。
偏偏是旁人不让,自己就更想。君山甩开他道:“轮得到你管我吗?”被修秩阻拦,他气恼地推开修秩,大步往前,直接站在门前。走进了才发觉,里边敲门的人很急迫,敲得那门一直都抖动,抖落了许多灰尘。君山壮起胆子,伸手触到那门闩,犹豫片刻,再两手一起抓住,想把门闩拿下来。
“君山。”气氛紧张至极,他身后突然冒出人声,叫着他的名字。
那门闩都已经拿起来些许,君山被这么一吓,手立刻松了,门闩重新砸回去,君山转过头,看见令枢尧站在不远处的石门下。
“王爷……”君山见状赶忙从门前离开,朝着令枢尧走去。
令枢尧不紧不慢,面带微笑走上去,伸手环着君山的腰道:“怎么到西偏院来了。”
修秩站在君山后头,朝着令枢尧行礼。令枢尧看了他一眼,恰恰好跟起身抬头的修秩对视。
令枢尧神情冷漠,眼神更加骇人,不过却是一闪而过,再往后便是低头垂眼,对着君山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君山顺势靠在令枢尧怀里道:“今日闲暇无事,想在王府里走走……刚听见里边有人敲门,一时好奇……”“用不着好奇,西偏院本就废弃,如此脏乱,不适合你来。”令枢尧打断了他的话道。
君山还想问点什么,可令枢尧的意思分明是让他不要问。
如此一想,君山话到嘴边又收回去,转而问道:“王爷今日去哪里了?”
“出去办点公事,走吧。”令枢尧在他耳边柔声说道,“陪本王一起逛逛花园。”
“好。”
修秩依旧跟在后面,令枢尧一边同君山说着些敷衍之词,一边回头看了看修秩。
他早就到了,修秩拉住君山的时候,他都看在眼里。
这哑奴除开生得好,性格有些怪异之外,倒也还聪明,令枢尧在心里道。
跟君山一同用过晚膳,令枢尧称还有公事要办,便回了书房。
现下子良、子贤两人跪在堂前,令枢尧半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云月堂新掌事送上来的账目。
令枢尧一直没有说话,两个人跪了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越是这样,两人越害怕,额头上都冒出汗珠,不知王爷会如何发落两人。
一本账目彻彻底底看完,令枢尧把账本合上,放在几案上,这才把目光转到堂下两人身上:“西偏院无人看守,给本王解释解释?”
子贤和子良对视一眼,子贤先开了口:“王爷,西偏院今日轮值的两名侍卫躲懒,属下已经严惩。”
令枢尧微微一笑,气氛更加微妙:“你们两跟着本王也有些年头了,还不知道本王是什么脾气?”
“属下甘愿领罚。”两人即刻低头道。
“来人!”令枢尧提高些声音唤道。
门外的侍从听见,立刻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将子良和子贤一人鞭责二十。”
侍从看着王爷的样子,面露难色,又看了看堂下跪着的两位。原本王府的侍从,都是由子良和子贤管着的,眼瞧着王爷让自己责罚自己的上司,侍从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嗯?”令枢尧不悦地皱了皱眉。
那侍从立即答道:“是!”
子良和子贤便被拖了出去,片刻之后,便能听见外边鞭子挥动的响声。
是夜。
君山睡得早,修秩本来蹲在门外,有些心事。夜深了,他也该到睡的时候,可白天与君山在西偏院的事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尤其是令枢尧看着他那眼神,时常浮现在他脑海里。
月光明亮,洒在王府里。除了几个巡夜的下人,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修秩站起身,脑子里想着白天的事,四处走动起来。
原本他想着四处走走,再过一会儿就去下人房睡觉,只因心中有事,却不想漫不经心地走到了令枢尧的住处。修秩抬起头,正对面就是令枢尧的房门。门口不知为何竟没有侍从守着。平日里都是子良和子贤守在门外,今日却离奇的空无一人。
想了想,修秩打算离开,令枢尧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修秩跟他还相隔了几丈远,恰逢月色明亮,修秩看见令枢尧只穿着单衣,衣衫不整,连发髻都凌乱异常,此时他正扶着门框,弯着腰站在那儿,样子甚是狼狈。
令枢尧只觉得身体里像是千万只蚂蚁顺着骨头在爬,奇痒无比。就连血脉中好像都钻进去不少,又痒又痛。汗水沾湿了他散落的额发,嘴唇发白,脸上更加惨白一片。令枢尧牟足了劲抬起头,子贤子良都不在,这王府里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月光下,不远处有个身影,此时令枢尧浑身难受得无法思考,顾不得那人是谁,朝那边招了招手,再说了声:“过来。”
那声音虚弱得很,很难听清。
修秩没太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可他那样狼狈的招手,意思他还是读懂了。
没有想太多,修秩听话地走过去,扶住令枢尧。
令枢尧整个人倚在他身上,着实有些重。可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喘着气,像是某种病症发作,看上去岌岌可危。修秩只能先扶着他到榻上躺下,转身想去找人叫大夫来。
令枢尧却拽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极重,甚至拽得修秩有些疼。
“茶……紫檀木柜,最下层,茶,快点……”令枢尧说完这话,松开了抓着修秩的手,转而两手并用按着自己的头,手指插进乌黑散乱的头发里。
看得出情况危急,虽然不知为何这种时候令枢尧会说到茶,但他还是依言,去取了茶叶出来,又在外室点上灯,继而去烧热水泡茶。
那茶盒十分精致,写着“隐茗朝贡”,里边的茶叶还剩大半,闻着有一股异香。
修秩动作利索,很快沏好了茶,端至榻边。榻上令枢尧的汗水已经将单衣都浸湿,平时身着华服还看不出来,现下衣料的白色里透出他身体的轮廓,隐隐露出他精瘦的腰身。
修秩扶起令枢尧,将茶递至他唇边,已然难受到神志不清的令枢尧,猛地抓住修秩的手腕,将茶水一饮而尽。
然后修秩便看见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不少,听见他松懈下来的叹息声。
四、意乱
四、意乱
(此处省略两千字)
君山第二日晨起,躺着唤了好几声也没见修秩的影子。正当他有些恼怒地开始更衣时,一丫鬟端着洗漱用的水走进来,唯唯诺诺地置于木架上道:“君山、君山公子,奴婢是王爷派来照顾公子起居的……”
君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倒也没多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穿上长衫,束上腰带,在铜镜前细细打量了自己一番,边整理着衣襟边开口问道:“哑奴呢?”
“奴婢不知……”
丫鬟说着将帕子在刚打来的热水里沾湿,拧干,再弯着腰毕恭毕敬递给君山。
君山斜着眼扫过她,半晌没有接。他何曾受过这般待遇,不但有人伺候,更是奉为上宾,心中自然少不了得意。君山摆弄半天,总觉得今天这身杏色衣衫不够好看,又问道:“王爷喜欢什么颜色?”
丫鬟仍保持着那动作,犹豫片刻说道:“大约是喜欢天青?”
“哦?”
“王爷平日倒是爱穿藏青……”丫鬟听见他似有不满,立刻改口说道。
君山有些鄙夷地皱皱眉,这才接过丫鬟递的帕子,洗漱过后,又去换了件天青色的衣衫。
他原本是空手入府,倒是王爷心细,派人去清音茶馆把他的东西尽数拿了过来,又命人去给他做了几件新衣。那件杏黄色的,便是新做之一,可君山心里拿不准王爷喜不喜欢,毕竟这种事,要说王爷亲自给他去选的料子,怕是有些太看高了自己。
君山收拾好,那丫鬟便跟在他身后,听候吩咐。他成日里要做、想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去跟王爷闲话一二,最好是能再有点进展……若是王爷对他情深意切些,那就更美了。
他便按着前几日王爷的习惯,到后厅寻王爷。
谁知道刚到后厅,君山就见着王爷正用着早膳,身边跟的不是子良子贤,而是原本伺候他的修秩,修秩还换了身衣裳,已不是之前那般跟其他家丁无二的衣裳,反而换得跟子良子贤差不多。
在王府里,一件衣裳就能说明很多事。
像子良子贤这般,日日跟随,自然地位是要高出不少,对其他下人颐指气使也绝无问题,可若是普通家丁,那便是卖身王府,是奴,连挺直腰杆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修秩把衣裳换了,整个人气质顿时截然不同,尤其是他一贯淡漠的表情,配上他俊朗的脸,这么一瞥倒是丝毫不输给君山,只不过更要英气几分。
这什么意思?
君山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但他不傻,总不能在王爷面前失了分寸才好。强迫自己压下怒气,君山面带微笑,走上前甜甜地唤了声:“王爷。”
令枢尧抬头看见君山,也笑了笑:“过来坐。”
“谢王爷。”王爷的反应让君山心中怒气顿时消下去不少,他故意看都没看一眼修秩,只顾着坐到王爷身边,有些谄媚又有些羞怯地跟王爷共进早膳。
【作者有话说:删减见读者群,群号见文案】
五、情迷
五、
君山上桌便想替王爷布菜,他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菜肴,也不知令枢尧喜欢哪样——令枢尧在清音茶馆可是从来没见吃点什么,总是三两杯小酒当做消遣。
他正想着,令枢尧却目光都没往他身上放,只是漫不经心地吃着早点,再随口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君山点头道:“很好,多谢王爷挂心。”
“自然是要为你挂心的。”令枢尧说着,筷子刚夹了菜,他转过头恰好看见君山低着头,碗里空空如也,顺势便把菜送进了君山的碗里道:“多吃点,现下瞧你太瘦了些。”
君山本还想着令枢尧喜欢哪样,令枢尧却早一步给他夹菜,心里的甜不禁浮于面上。他抬头去看令枢尧,却见令枢尧已经看着别处,只能看见他英俊的侧颜。君山又往旁看了看,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不远处立着的修秩身上。
他心里是有许多疑问,可若是问出来惹恼了王爷,那就太没有必要。
令枢尧说过那两句话便没再说话,后厅内鸦雀无声,只偶尔有几声碗筷碰撞时发出的脆响。
君山越想越觉得昨晚修秩不在,一定是跟王爷有关。往深了想,君山心里就难受,他时不时看一眼修秩,只见修秩面无表情,只是站定在原处,和寻常的家丁无异。
谁料令枢尧突然开口道:“怎么?你很在意修秩?”
令枢尧虽未仔细看着君山,可君山偶尔抬眼,目光落在修秩身上片刻后又心虚收回来的样子,他都尽收眼底。
君山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令枢尧吃得也差不多八分饱,放下筷子,偏过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君山看。
原本君山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昆曲的样子,还挺讨他欢心。比起前头几个眉眼处有几分顺他心意的,君山声音更加吸引他,不论是唱曲时,还是说话时。君山唱旦角,唱曲时声音细软绵长,说话时声音透着些清幽,果真是难得的好嗓子。可眼下这情景再看,这副小女儿姿态倒真有些做作,看得令枢尧有些反感。
可令枢尧面上还是挂着淡雅地笑容,也不急着催促他,反之,还耐心地等着君山理好了思绪再开口。
君山犹豫再三还是捡了些能说的说了:“只是见修秩今日到了王爷这伺候,有些好奇罢了。”
“哦?若你喜欢修秩,那他还伺候你。”令枢尧不动声色地道。
君山知道这话也就是说说,他若还当真,那就太懂察言观色了。
“君山出身低微,有没有人伺候都无妨。”
令枢尧略微抬头,扫视了后厅里一周,被安排去伺候君山的丫鬟站在不远处,令枢尧开口唤道:“月双,你过来。”
丫鬟立即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可是你照顾不周?才让君山说出这样的话。”令枢尧问道。
名唤月双的丫鬟听见令枢尧的问责,手忙脚乱地跪下道:“奴婢,奴婢不知……”
君山却有些瞧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话里话外只字未提侍女之事,令枢尧却问责起她来。
令枢尧转而看了看君山,眼神里极尽温柔道:“若是她侍候不周,那便拖出去了解了,总不会让你在王府受委屈。”
“没有没有,她并未有错……”“此言差矣,若是她伺候周到了,你自然不会记挂修秩;自是因为她伺候不周,你才记挂着修秩好,是也不是?”令枢尧边说着,边拉住了君山的手,在他细嫩的手背上轻抚两下,说是温柔,却又还若有若无的带这些色欲。
君山被他这举动弄得心如擂鼓,哪还理得清里边的意思,脸上泛起淡淡红晕道:“王爷说是便是。”
听见君山的回答,下边跪着的月双抖如筛糠,难掩恐惧。
令枢尧松开君山的手,转而抚上他束起的青丝,眼神也落在他的头上,认真地从他发丝间弄下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柳絮,在手心捻了捻,喃喃自语道:“竟已是四月了么……”
君山不敢抬眼,令枢尧如此这般离他实在太近,又怕这么看着会更加情难自已,又怕贸然直视,会开罪了王爷,君山只好故作羞怯地垂着眼帘,任由令枢尧动作。
令枢尧想了想,张嘴唤了声:“子贤。”
然后君山就看到子贤匆匆忙忙进了后厅,在令枢尧面前躬身作揖道:“在。”
令枢尧语中听不出情绪,漠然道:“月双伺候不当,你按规矩办吧。”
子贤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是。”
月双听到这话,在地上使劲儿的磕头,没两下就磕破了,额心开始冒血。可她像不知道疼似的,继续磕头,还一边哭喊着:“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
还不等令枢尧说话,子贤先上去捂住了月双的嘴,直接往外拖了出去。
君山注意到,那丫鬟一叫唤,令枢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看样子是厌恶这种求饶的噪声。再一瞥地上,那丫鬟先前所跪之处,还落下了她额心的血迹,看得渗人。所谓规矩是什么规矩,君山不知,又有所疑问,他试探着开了口:“王爷,这规矩是……”
令枢尧笑笑,云淡风轻地给他解释:“婢子侍奉不周,卖与窑馆为妓;奴才侍卫伺候不周,砍去双手赶出王府。”
君山着实没想到令枢尧看着那么好相与,王府的规矩却如此不通人情,甚至可谓残忍。
“你又不是下人,这规矩忘了便是。”令枢尧看出他的畏惧,开口安慰道,“奴就是奴,若是无用,还不如死了,给我省点银子,你说对不对?”
他的以指背缓缓地扫过君山的脸,君山答道:“该、该当如此。”
修秩成了令枢尧贴身的侍从,比起子良子贤还要贴身。以往到夜里,子良子贤只是轮流在外守夜,又或是有公务在身,都不在府里。那夜之后,修秩夜里都在令枢尧的外室睡,令枢尧给他准备了被褥,在外室地上就寝。
令枢尧倒真是觉着哑奴好用得很,没有废话,亦不会有怨言,当真好得很。
尤其是合他心意。
他正在书桌前看账,修秩在旁站着,随时等候差遣。令枢尧瞧着那账簿上的字,越看越烦人,头有些胀痛,便将账簿就那么放置一旁,靠在椅背上闭起了眼:“过来给我按按。”
修秩闻言,立刻走到令枢尧的身后,并起食指和中指,置于两侧,力道恰到好处,轻轻在耳上两寸处打着圈。
“你到是会。”令枢尧闭着眼称赞道。
本也记着修秩是哑奴,令枢尧没指望听到他回话。
头疼到是在他的伺候下减缓了不少,令枢尧难得如此放松,竟随口跟修秩念叨起来。
“成日里真是无趣得很。”
“你觉得是这王府里过得舒服,还是在茶馆里舒服?”
“哑奴也挺好,有时候不会说话比会说话惹人怜爱多了。”
令枢尧随口说着,话也乱得很,听不出什么话外音来。修秩对此却毫无动容,只是默默做好自己手上的事。
两人又静默无语了好一会儿,约是修秩手上的功夫太好,令枢尧靠着靠着,只觉得昏昏欲睡,可又因那指腹的触感,总惦记着修秩正伺候着他,不觉间又想起某日夜里他失了神,在修秩体内驰骋的快意。
“我说,在本王身下的滋味如何?”明知道不会有回答,令枢尧却恶意地问道。
感受到修秩手上的动作明显的停顿了一瞬,令枢尧满意地勾起嘴角,伸手抓住了修秩的手腕,往前拉:“过来。”
修秩便听话地走到他身边来。
令枢尧再使劲儿一拽,修秩被他拽得失衡,一下跌进他的怀里。
两人如此亲密,令枢尧借此机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是不是也想上本王的床啊……就和那下贱的君山一样。”
修秩又是一怔,不过不是因为前面那句提问,而是因为令枢尧对君山的形容。任谁都会以为王爷喜爱君山,才会把这么一位戏子接回王府。若是君山知道自己在令枢尧心中不过“下贱”二字,怕是要伤心不已。
令枢尧却因为自己好像说中了修秩的心事,感到有些愉悦,继而接着说下去:“那日本王与你交欢,可是遂了你的愿?”
“你就从未想过,本王其实钟情于你?”
(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