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个人取得多么值得骄傲的成就,都应该记得自己的老师为他的成长播下最初的种子。
——— 居里夫人
一
“你这姑娘很是吃苦,学习成绩也很不错,我想你还是让她念完初中再说吧。再说了,现在不让她念书,生产队又给她不算劳力,你让她留在家里打杂,有点可惜了啊。”
煤油灯下,我的老师在向父亲苦口婆心,努力说服父亲放弃不让我继续上学的念头。
“女娃娃家的,念个小学,识几个字,能睁开个眼睛就成了。再说了,我常年在外放羊,把她留下来,帮助她妈干些家里的活,让她妈也轻松轻松。”父亲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对我的老师说。
“那么,你的意思呢?”老师把目光转向我的母亲。
“我没念过书,吃尽了不识字的苦头,再苦再累,我也要让我的孩子们念书,将来做公家的人,吃公家的粮。我不要她们像我一样,握着铁锨把,在黄土地里苦一辈子。”母亲坚定地说。
那时候我十二岁,上三年级。我并不是很清楚不让我上学会对我的将来有怎样的影响,只是很不愿意待在家里,看别人家的孩子背着书包从我家门前经过。
“我不待在家里,我要去上学,我要考第一名。”我对父亲说。
那时候觉得考第一名就是无尚光荣的事情,考了第一名,可以得到学校的奖励,一只铅笔或者一个写字本。
父亲不再说话,只是一口紧接一口地抽烟。
母亲对我的老师说:“就让丫头继续念吧,念到初毕业了再说。”
二
初中毕业的那年春天,母亲一边往猪圈里填土,一边对我说:“要是能考上师范,你就继续念,如果考不上,高中就不要念了,回来帮我干活。”
那一年我已经十七岁了,我知道回来帮母亲干活意味着什么。
“累死我也要考上师范,到时候像我的老师一样,站讲台,拿工资。”我在心中给自己加油。
苍天不负有心人。我顺利通过了小中专预选,取得了参加正试考试的资格,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上的中等师范学校。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最高兴的人就是我的母亲。她把我的小学老师请到家里来,做了自己最拿手的饭菜,然后对老师说:“要是没有你的劝说,我这丫头就没有上师范的机会,就得一辈子像我一样捋铁锨把了。”
“来,给老师敬酒。”母亲对我说。
我端着酒杯站在老师的面前,深深向老师躹一个躬,眼泪夺眶而出。
三
“宋老师病了,肺癌。我和你抽空去看看他吧。”母亲一边给我的女儿做鞋,一边对我说。
“肺癌?多长时间了?在家还是在医院?”我惊讶。
“在家里。岁数大了,他不想去医院治疗。”母亲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看他吧。”我一刻也坐不住了,出门买了礼品直奔老师的家里。
房子里很热,老师穿着白色衬衫斜靠在被子上,头发全白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却依然如从前一样的和蔼可亲。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尾,心中翻江倒海一般地难过,极力不让自己出声,我怕我的哭腔影响了老师的心情。
师母说老师不去医院治疗。老师说,我知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都这个年龄了,我不想让自己死得没有尊严。
四
冬天的时候,老师走了。他儿子说,老师走的很安静。我想,老师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让自己在孩子们面前安静而有尊严地离去。
我在老师的灵柩前长跪,冥币燃起的火焰把老师的目光照得更加慈祥,在朦胧的泪光中,我看见老师坐在我家炕头,用尽理由说服父亲让我继续读书。
锁呐声响起,我的眼眶再也抵挡不住那决堤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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