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的痛

作者: 明军 | 来源:发表于2021-05-08 18:56 被阅读0次

    明天就是母亲节了。无论是谁,看到“母亲节”三个字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母亲,要么感怀于母爱的无私或养育之恩而对其赞扬或回报,要么缅怀于自己对母亲过往的不周或遗憾而情感澎湃。我属于后者。

    许多年来,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写一写我那早逝的母亲,但都仅止于想,或者写着写着便因心痛的厉害而放弃——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苦楚是很折磨人的,这种苦楚会让人的精神在人鬼界限上左右摇摆;还有一种可能是我对于忏悔的精髓还感悟不周,以至于始终无法全然地写出我的心情。

    其实,细细想来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在作怪——有孝顺的心思和情感,但缺乏孝顺的话语和行动,使得自己的灵魂游滞留于孝顺与忤逆的界碑上而人鬼难辨。

    在那个重男轻女、害怕绝户的时代里,又是在物质极度匮乏的环境下,已有三个姐姐的我来到了世上。受到父母的优待是不言而喻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我,对那些优待,能忆起的几乎没有。唯一的印象是我趴在母亲的背上,去做什么不记得了,但别人说的话我还记得:“这么大了还让你妈背着啊。”

    再有就是大姐有时候当笑话给我说起的那件事,“那天我抱着你出去玩,刚出小门就被一根地上的电线绊倒了。我“嗷”地惨叫了一声,鼻子磕出了血,赶紧爬起来,想去拉你,可咱妈像疯了一样从后面跑了过来,冲着我就是狠狠地一脚,你不知道那时咱妈有多吓人。”

    看到大姐委屈的样子,母亲还在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她,母亲说:“那是电线啊!你又躺在那里没动静,我不踢她踢谁?”

    大了以后,常听姐姐们或同龄人诉说那个年代的生活是多么地贫穷,多么地苦累,但我经历和感觉到的童年是美好的。这应该是我被母亲优待的结果——父亲那时常年在外地工作。我初中之前是和母亲朝夕相处的,那时候,家里的十几亩责任田,都有母亲一人在照顾着四个孩子的前提下,去独自收种,困苦可想而知。

    后来,我去城里上了高中,与母亲聚少离多。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给母亲磕头。有一天傍晚,我陪极少进城的母亲在城市街头闲逛,母亲典型的乡村装扮,引来路人不屑的眼光。那时城乡差别巨大,在虚荣心的驱使下,我让母亲解下她围在头上的围巾,母亲说头冷,习惯了,得戴着。争论后,我发火了,竟口不择言地说:“你看看你这个乡巴佬样。”要强的母亲随即便流出了伤心的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母亲再也没与我说话,第二天便回了老家。

    要说我心里不敬重母亲,那是绝对错误。当周末我急着赶回老家,看到母亲依然悲伤的神情时,心里愧疚的感觉至今难忘。此时此刻,那次我返校前的情景仍然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母亲对我说:“大老远的,别常往回跑。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一百块钱你拿着买点好吃的。”对母亲的愧疚感和感恩心,让我立刻跪在了母亲面前,伴着三个响头和一句“妈,我错了”的话,我回了城。

    我承认我与母亲之间缺乏交流和沟通,只是把彼此深深地埋在心里。即使后来母亲也进了城,我们朝夕相处,但深层次的交流也不是很多。母亲常对我说的是“找到对象了吗?”,“钱够花吗?”,“吃饭了吗?”……;我常回复的是“甭管了”。我没帮她解决任何由忙到闲后的不适问题,没交给她过工资,也没给过她多少钱,甚至极少陪她出去游玩,当然,母亲因晕车也的确不喜欢出门。总之,我不记得我给母亲做过什么值得记忆的事。

    但母亲确在我创业之初,主动地把她存了一辈子的钱一万两千块钱全给了我。

    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无情体现到了母亲的身上——她患了多种慢性病,但这些都是在她第一次住院检查后才知道的。我成家后,搬到了外边,回家的次数少了,再加上是创业初期,事多忙碌。每次回去,母亲都说“忙你的吧,没事”,就像以前我常说的那句话“甭管了。”直到她有一次在我面前晕的站不稳了,才说“有点头晕”,也才有了她的第一次住院。

    出院是在母亲一再请求下促成的,她不想耽误我和姐姐们的时间,也怕花钱,当然大夫也是同意的。就在母亲出院后的第三天早上,我相信母子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因为那天我做了恶梦,感觉心神不宁,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就是想回家看看。而且是从来没有那么早地到过母亲家。

    到的时候,房门是半敞开的,好像是特意给我留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斜着身子,头几乎低到了地上,像是系鞋带或捡什么东西的样子。另一间屋里,我那患老年痴呆症的父亲尚未起床。“妈”,我的叫声没有反应,当我走过去触到了母亲那冷冰冰的手臂时,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刻是震惊后的魂飞魄散(这个词稍微恰当些),“妈!”我虽不知道这个声音有多么恐怖,又能传多远,但我知道惊动了四邻八舍。

    平时谁能或说谁敢从楼层11个台级上一步跳下?我做到了——只为早一步到公话处打120。那时没有泪水,只有震惊,我好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我的泪水是在跑回后,抱起母亲的那一刻才开始涌出来的。死亡是那么地可怕——不对,可怕的是身体上的冷气。我把成串的热泪滴在母亲睁开的眼周,想通过温暖让她眨眨眼睛,却眨不了;随后,我把嘴唇紧紧地压在母亲的嘴唇上,想通过吹气让她的心脏跳动,却跳不了;最后,我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想通过增大热量传导的面积让她显出一丝丝的变化,却没有。终于,我不可遏制地打起了我本不该有的脸,希望通过这响亮的声音让母亲听到后,饶恕我的不肖。

    我能确定在我见到母亲后的一个小时内,我处于非人的状态,确切地说那会我是鬼而不是人——天使般的母亲一再地安慰着我,而鬼一般的我则胡乱地游荡在经年不断的恶业中——母亲干活劳累的时候,我在哪?母亲孤守长夜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母亲独养四子,艰难无助的时候,我在哪?她的生日是哪天?

    母亲忍受病痛折磨,需人救助的时候,我又在哪?她爱吃什么?

    ………

    经过撕心裂肺般低泣和绵延不绝的忏悔,我慢慢地又回到了人间。但是,鬼魂犹在——我“恨”母亲的无情,为什么要把我推入忤逆之辈的行列?尽管别人不这么认为,但我心里始终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想不起为母亲曾经付出过什么,做过什么。

    鬼魂犹在——我“恨”母亲的无情,为什么那么早那么突然地不辞而别?让我失去了人活着就该有的那份责任,让我奋斗的价值打了折扣,即便是奋斗所获的任何成绩和财富,也失去了它应有的一部分意义和价值。

    “妈,你要是还活着,我有能力让你活在人间的天堂!”现在,虽知说此无用,但仍要说,只为根除久伏于身的鬼魂,重返人道。

    ……

    写到这里,泪眼模糊不忍再写。只想总结成三句话:

    1.一定要善待在世的父母,免于遭受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精神折磨。

    2.世上最无私的爱是母爱,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3,孝是做出来的,而不是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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