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y Rachel半夏
前天送外公去养老院之前，再次回望了这幢老宅，一股莫名的情愫升起，噎在喉间。
老宅的外观看起来已略显破旧，水泥墙和墙上的那一面面镜子仿佛在诉说着老宅的匆匆过往。敞开式的阳台上曾经留下了我和表妹欢闹的无数脚印……
如今村里很多家的房子已砌上外墙砖，或是青绿，或是红白，霎是崭新和好看。好多像老宅这样的阳台，现已改为封闭式阳台，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站在楼下就能看到同排人家站在二楼阳台晒衣晒被忙忙碌碌的身影。那些翻新后的房子摇身一变，个个都成为了乡间小别墅，宽敞舒适，大客厅，大卧房。
只是，宅子愈发高大上，人烟愈发稀少，十几年前热闹喧嚣的村庄现在只剩几个老人坐在各家门前呆坐晒太阳，清冷寂寥。
老宅是外公的宅子，我自家的老宅与外公家在同排，隔了两户人家。我家隔壁是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家隔壁是大伯家。没错，我的爸妈是一个村的，但非青梅竹马。
爷爷奶奶家的房子相比起外公家，能称得上是骨灰级的老宅子了。外观是裸露的红色砖头，只有一层的平房，房子里面泥土的地面。一个破旧的老灶台，再往里是一张木头床。
而今，这老房子虽在，我却鲜少踏进了。爷爷十年前走了，90岁的奶奶去年也去陪伴爷爷了。物是人非，偶尔近乡情怯的时候，还会想起十几年前爷爷坐着一张小板凳，在方凳上放上一盘菜，就着白酒，从夕阳慢酌到天黑。
自打记事起，我的年少时光多半是在外公家度过的。和表妹一起睡沙发床，一起跳皮筋，一起疯，一起玩。其实小时候经常喜欢去外公家玩还有一个很私心的原因，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电视剧，肆无忌惮的吃零食。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老妈看管很严，不许看电视，不给吃零食。在外公家玩乐的时光使得我枯燥乏味的童年透出点点斑斓。
每年最开心的时候当属大年初一的那一天了。爸妈会允许我提前一天住到外公家，第二天和表妹被舅舅舅妈一大早喊起来，吃完早饭去村上各家各户拜年。花生瓜子糖果虾条薯片，拿着外婆偷偷塞给我们的大红塑料袋，装了满满三四袋，就连衣服袋子里都塞的满满，心里开心的冒泡，却还假意迎合着父母对村上的伯伯阿姨奶奶们说着，不要了不要了。
热热闹闹的拜完年，和表妹拎着丰富的"战利品"回到外公的宅子，爬上大红漆的木制楼梯，坐在外公外婆的床上兴奋的看春晚回播。其实，我们是想看电视剧来着，可是当年的电视，大年初一各个台都在重播春晚，所以我们只能边吃边玩，等到下午就有电视剧看了。
十几年过去了，村上的人陆陆续续都在市里买了房子，除却老人，大多年轻人都搬到了市里，就连每年的大年初一，人都越发少了，拜年的年味越来越淡，我们也不再会为那一包包的拜年的得来的年货而兴奋不已了。
时间带走的，不仅是人烟，还有我们最简单的快乐。
十年前因意外去世的小舅不在了之后，小舅妈改嫁，表妹也跟着离开。前年外婆去世之后，仅剩外公一人住在了几百平米的老宅里。欢声笑语淡去，只剩寂寥。外公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再爬二楼，所以把床搬到了楼下，我偶尔去到外公家探望，却都在通往二楼斑驳的大红漆木制楼梯那止了步，不敢上前。那黑洞洞的楼上杳无人烟，杳无生机，是我最怕见到的物是人非……
老宅
冬天来了，外公已88高龄，一人在乡下要自己做饭洗衣实在是多有不便，老妈和阿姨商量着让外公去住养老院，外公欣然同意。养老院里吃喝不用自己动手，而且同龄人多，与人聊天不再孤寂，比人烟稀少的村上热闹许多。
于是，老宅空了，成了一座空楼。人去楼空，木制大门缓缓锁上，最终也尘封了我的点点年少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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