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天迅速地暗下来，热气从地面直愣愣地从脚底传到头发的发尖。风急速地划过每层树叶，发出如蚕吃着桑叶的刷刷声，但每个人身上还是在蒸笼里一样，满是又粘又湿的汗。灰色象沉重的铅块，有一点点往下掉的趋势。一场大雨即将降下。

街上的人群匆匆地往各个方向奔跑，从天空上往下看，就像碰到岩石的河流，往各个方向涌去。小李提着黑色的公文包，象水滴般融进其中一股人流。刚下班的他，紧张的神经还没有松弛下来，又因为天气而急忙往家里赶。白色的衣领因为汗水黏在脖子上，外套胡乱地挽在手臂上，失去生机般，变得皱巴巴的。他一边跑，一边还不时地看一下天空。但是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雨就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晶莹的雨珠落在小李的手背上，溅成漂亮的弧度。

小李跟着前边的人跑进了一个大商场的门口前，地板上贴着促销活动的广告纸，变成一团团白粒黏在每个跑进去的人脚下。瓢泼的水打在大商场透明的遮蓬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小李一手拍着身上的水滴，一手掏出纸巾擦公文包和裤子。“这是鬼天气！早上还好好的。”擦湿的纸巾被揉成团仍在地板上。周边的人闹哄哄地讨论着最近的天气。心情不好，像小李一样的人就大骂一句，而乐观的人则会安慰一句：“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会快的。”

小李想着雨那么大也不能离开，就到柜台拿了一张促销广告消磨时间。不一会，整张广告就看完了，但是雨还没有停的趋势。小李不耐烦起来，不经意地看一下公文包，又想起今天上班被经理训斥的场景。“真衰！”正这样想着，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女人，外面的雨顺着她冲进来的风飘进来，清凉的湿气一下子窜进小李的鼻腔，小李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小李站着女人一米左右的后面，只看到她垂直的栗色长发，纤瘦的身材上穿着红色的碎花裙子。被雨打湿的下摆，虽然沾满了泥点，但是越发鲜艳的颜色却似乎有了鲜花的清香，显得可爱而充满活力。她赤着脚，跟裙子同色系的高跟凉鞋提在了手上。

小李不由得悄悄走到她的左边，从眼角一直偷瞄着，手还掩饰般不断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女人把手上的鞋子仍在地上，然后在提包里掏弄起来，“咦？怎么纸巾就不见了呢？”她的声音清脆，似乎还带着雨的清香和柔媚。

小李听到她这样说，立刻把手伸进了裤袋，夹出了一包纸巾。刚想把手伸出去，却开始不由自主地想，“我应该说些什么呢？嗯……‘小姐，需要纸巾吗？’这个太俗了，或者我应该走上前，然后微笑一下，再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听到你需要纸巾，请问你需要用我的吗？’嗯！就应该是这样，显得我有绅士风度。”小李为自己的想法都有点沾沾自喜，脸上的肉都因为笑意而堆在一起了。

但是他才刚踮起脚尖，他又停了下来，“万一她问我为什么要帮她怎么办？我应该说因为看到她身被淋湿了所以……这样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无礼的登徒子呢？”小李懊恼起来，把纸巾狠狠地塞回口袋。“但是万一她只是简单说声谢谢呢？就算她问原因，我实话实说就好啦，难道这个年头帮助人都需要理由吗？”小李想到着，好像自己准备为做一件伟大的事而牺牲自己一样，脸上带着少有的正气，腰也挺值了。他把纸巾重新拿了出来，踏着正步般，往那个女人方向走。

没几步，他重新停住了，满脸疑惑，并因为烦恼而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周围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对她有企图呢？就算别人不注意，但是我为什么要帮她？难道我对她有意思，这是想搭讪的借口？”小李不好意思起来，又用眼角偷瞄着。令他觉得可惜的是那个女人长着一张非常普通的脸，不大的眼睛，鼻子虽然小但是有点塌。唯一值得欣赏的是白皙的皮肤。“我怎么会喜欢一个陌生女人呢？更何况这个女人并不漂亮！”小李因为自己之前的念头而有点愤怒，毕竟喜欢一个不漂亮的女人不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他又返回他之前的位置，把纸巾从口袋放到公文包，还拉上了拉链。

小李看着雨帘发着呆，偶尔吹进来的风，带着些寒意。小李突然听到那个女人打了一个喷嚏，看见她还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裙摆和脚踝处。“哎，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可能刚才就经历了这辈子最残忍的事。可能就是因为跟父母吵架而跑出来了，现在还不知道去哪里呢。要不然也可能因为工作时被上司骂了，现在正伤心。毕竟她没有我的忍耐力啊。”小李不由得怜惜地看着她的背影，裙摆的泥点也成为了她受到委屈的证据。小李重新觉得她可爱起来，“嘿！她虽然不漂亮，但是很纯真可爱，不像别的女孩把头发弄得像鸡窝一样，女孩子嘛，就应该有一头这样垂直漂亮的头发。并且大家都说娶贤娶德，像她一看就是贤惠的人。漂亮不顶用，倒不如有一个默默支持自己的女人。”小李重新高兴起来，都似乎看到他们两个未来的幸福生活了。“这次，我一定把纸巾给她，然后向她告白，星期六我们就可以开始第一次约会，或许一年后，我们就可以踏进婚姻的殿堂了。”

在小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时，外面的雨较之前变小了许多。街上的水向群群泛着银光的鱼群钻进下水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被大雨冲帅干净的树叶闪着绿光，映着已变亮的天空。大商场的两旁杜鹃像擎着一团团火把，鲜红的颜色在绿意中燃烧。热气已经散去。商场门口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跑。

小李重新穿上的外套，折了折衣领，把纸巾攥在手上，带着笑容，想那个女人走去。才刚到她面前，她已经提起了鞋奔到外面一个撑着伞的男人前面，“你怎么那么久才来？”然后挽着手离开了小李的视线。

小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纸巾，听到那个女人娇嗲的问话，一股反感涌上心头。他把纸巾仍在地板上，又开始融进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