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能干可多事。就比如说盖房子,俺家里有宅基地,老头子退伍回来,我提前买好砖,灰,水泥。等他回来我跟他说咱盖房子吧。他俩眼一瞪,咱俩!咋管盖房子。我说,中。
就这样,他只管砌墙,我在下面给他递砖,活水泥,灌泥巴浆子。旁边有人就说话了,
“你这是骡子是马啊,比人家大男人还厉害。”
说话的人是俺村里姓管的一个人,我在村里辈份高,我看都没看他一眼,马上抬高声音说道。
“咱村里哪有姓管的,这肯定是外面野生的。”打那以后再没人敢说话带弦子了。
俺婆子一辈子生了六个小孩,最后只活了俩。农村里啊,哪有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小孩生下来招呼一点就没气了。俺老公兄弟两个,俺婆子个字高,可是个小脚,给谁都不带孩子。俺生了三个孩子,都是自己带。
白天糊帮子,晚上弄鞋帮。一个晚上,一条长板凳上摆满!
还有那棉袄棉裤,可怜哎,冬天里就一条棉裤,到哪儿能换过来。小孩尿湿裤子,我晚上就烤棉裤。用蜀黍杆蓬着,下面放草灰。一面烤好再换另一面。里面烤好换外面,一晚上棉裤就干爽了。
不是俺那天哭,乖乖,你不知道,俺说得都是这里面拽出来的话。(用手比划心窝子)天可怜家,俺生了三个孩儿啊,俺那个儿子,可怜啊,26岁生病走了。不能提啊。你看看,小孩多多好,这个走了那个来了。俺现在只有俩孩,女儿不能回来,儿开车回来。
俺在杭州住了二三十年啊,俺家那口子原先在杭州当兵,后来儿子也去那边干活。现在开装修公司,开宝马。其实嘞,外面欠人家好多钱,除了宝马其他都是空壳子。
一说要计划生育,俺家那口子赶紧去把扎结了。当兵当惯了,说话不讲理啊。后来当队长,村支书,这是官瘾上来了。在家里啥活都不干,卖了粮食后你就找不到他了。
有一回俺听人家叙,他来牌,三块五块的不来——嫌小,得来十块的。你说俺住医院,可恼了他,没法打牌了。
俺的地都不捞了,给人家种,一亩地600块,十亩地六千块。俺就弯弯(稍微)种点菜,都吃不完。麦地旁边种老蚕豆,麦割了种早豇豆子。豇豆子可长了,一结一大捆。我种十棵大椒秧,结的大椒吃不完。那柿子大椒这么长,厚墩墩勒。早豇豆罢了再种晚豇豆,晚豇豆不爬杆子,结得短,可能结勒。
儿在杭州,我没事就给儿养点鸡,二十多个鸡。俺女儿说不能偏心,也买了一筐鸡叫俺一起养。那鸡啊长得可快了,半年不到就两斤多,那是肉鸡。跟你说个笑话,俺在家里睡觉,狗睡在俺脚底下,鸡围一圈围着俺睡勒。
俺儿子今晚上睡车里,这没法睡了。回家太远,爷俩也说不到一块去。我叫他爹给我喂鸡,他爹哼一声,说喂了两袋玉蜀黍。玉蜀黍啊,哪会喂这么快就两袋。哎,说不定又卖了,赌博去了。俺家那口子不能提,没钱了就找儿要。
儿也不能提啊,离婚了,外面这个数(伸四个手指头)。现在哪儿都这样,离婚的比结婚的多,农村更是(如此)啊。俺一亲戚有六个孙,都搁老家带。天天放学回家后六个小孩乱忙的。俺问他小孩娘咋不能带,他赶紧摆摆手说不能提。咋叫不能提,六个小孩四个娘。
现在这时代就这样,谁也没办法。这可多了去了。
你别看俺不识字,可俺也会刷抖音,跟着手机学跳舞。只要能跳我肯定跳舞,我在村里可是领头的勒。俺三十多岁就有白头发,一到过节了,小孩回来就要给我染头发,这个洗头那个抹头发,他们染得可快了。可俺不想染,那不是好东西。
现在要不是吸氧气,我肯定去跳舞了。我还不能平着睡,头晕。这氧气捆住我了,等我不吸氧了,我就跳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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