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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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农村的年轻人，都在城里买了房，父母也随之进了城，帮忙带娃，做饭。住起了玻璃窗子水泥房。老年人在城里呆久了，就又想起了农村，乡里乡亲的。

李老汉乘邻居的儿子结婚，接他喝喜酒的日子，便回老家了一趟，大家都喜欢得不得了。李老汉原来是个酒罈子，能喝酒，大家都晓得。可是这十几年的城市生活，喝惯了瓶装酒，猛然间回农村喝自产酒有些不习惯了。三杯酒下肚，胃里就开始发起烧来，翻江倒海，想吐。李老汉就离席向门外跑，可他再跑得快，也没有嘴巴来得快，嘴包不住了就哇地一声吐在了门槛上。大家正喝酒、吃肉，叫他那一搞，大家也反起胃来。

李老汉自觉不好意思，赶紧来到水笼头处嗽了嘴，洗了把脸回来准备扫他呕吐的东西，一看门槛上，他吐的酒菜已经被人清理了。他也不好再回到桌上：“哎呀不好意思献丑了。”

有人说：“你咋搞的唦，啥意思，回老家了，放文明点哟，现在又不是没有饭吃，也没有谁跟你抢，看你那是啥意思!”

他笑笑说：“哎呀，胃不想把好吃的东西带回城里去，它要留在老家呢。”

于是他也不想再上席去了，就到商店里买了：来一桶和一根火腿肠泡了，刚刚打开喝了一口汤，撬了几根面条喂进嘴里，豁豁牙齿还没有来得及咬断，就有人喊他：“新娘子出来斟酒啦，敢快来喝喜酒呀！又香又甜啦！”他偏着头，扰着手，指着嘴里还没有吞下去面条。

新郎官也来拉他，有人幽默的说：“这几杯喜酒非得要喝呀，千里迢迢专门赶回来喝喜酒呀，又是新娘子亲自给您斟酒呢！”几个老汉又连拉带搡把他拉了回去。

李老汉朝上席一坐，漂亮的新娘子喊了声：“表伯，请喝我们二人喜酒呀！”

李老汉笑咪咪地答应着：“哎！”就把几杯热滚滚的，五六十度的酒，是吊酒时专门接的酒头子，留给结婚用的好酒，喝下了肚子。

过了几袋烟的功夫，李老汉的肚子又开始打起擂来，好像有几条牛在肚子里打架一样，心说不妙，就又想起身向外跑。几个老汉把他按住，他只好坐在凳子上，用自己在城里学来的技术，掐按内关穴：宁心安神、理气止痛、呃逆、止呕，又是揉肚子。每次酒要涌到喉咙上来了，就强忍住往下吞。终于等到大家都离席了，李老汉才跑出去吐在了粪堆傍，有几个跟他玩得好的跟着他，都说他从来喝酒没有出过酒，今天是怎么搞的？

李老汉这次连老底本都吐了出来，其他人见他吐得厉害，就用手拍着他的背。李老汉想，要吐索性来个底朝天，把胃清理一下。就要了一杯温开水，咕嘟咕嘟一气子喝了下去。故意把胃朝上提，又放下去，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十几次。两眼一闭就狠命的往外呕，哗啦啦，嘴里又吐出来不少异物，李老汉吐得有些发晕了，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准备站起身来，睁开眼一看，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连声惊呼：“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西呀？”

大家扭过身朝李老汉吐的地方看去，只见地上有几条一尺多长，小拇指头还粗的虫，身子都有些变红了，似乎还有眼晴一眨一眨的，正在地上争扎着，吓得大家也连连倒退。

这时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是新郎官的导师，也是来喝喜酒的。看了看地上的虫子，又看了看李老汉说：“老兄今年多大岁数啦？”

李老汉说：“六十六七了。”

导师说：“哦！这几条虫给你年纪可能差不了多少。”说的大家都笑了。导师又问：你原来是喝酒的吗？”

大家说：“他是个酒坛子嘞，在我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酒三斤！”

导师点点头说：“是吗？”

李老汉骄傲的点点头：“嗯！”一声。

导师说：这其实并不是你能喝酒，而是你在替它们喝酒，它靠你喝酒吃饭养活它们，你是一个慌饭老，一顿等不得一顿耶。”

李老汉又点点头说：“是！”

导师问：“你这几年在哪里住？”

李老汉说：“老家在这里，现在在城里。”

导师说：“噢，怪不得，在城里喝的是瓶装酒吧？”

李老汉说：“是！”

导师说：“住城里，才开始你也不习惯，肚子经常痛，像孕妇胎动一样，那是它们嫌弃你的酒不好，发你的脾气哩，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李老汉听的目瞪口呆：“是那么一回事。”

导师说：“你在城里多少年了？”

大家说：“大概十几年了吧！”

李老汉说：“嗯，已经十二年了。”

导师说：这就对了，你天天喝瓶装酒，酒比较淡，也没后劲，它们也拿你没办法，只有忍着，偶尔对你发发脾气，叫你肚子疼。”说得大家都笑了。“它也在等，想你喝点好酒，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你今天喝了几次酒？”

大家还没等李老汉张口，就替他说了：“两次，第一次喝的酒就吐在门槛上，弄得我们都没了胃口，唉！”

导师也哈哈的笑着说：“是他呀，我本身也想多喝几杯，你们农村的柿子酒，味道香醇，绵柔纯正，刚刚端起杯子，哈哈，叫他哪一搞，弄得我也想吐。这一切都怪它们而不怪他。”导师用树枝指着地上的虫子说。

大家说：“第二次，是新娘子斟酒……!”

导师说：“嗯，我看到了，他又想吐，被他们那一伙给拉住了，也该它们今天要出来啦，哈哈，我今天也要把它们带走，带回去研究研究。”说着就喊新郎官：“筱怡，给我拿个加厚的，不透气的塑料袋来，赶紧把它装起来，到乡卫生院打点氧气。”

筱怡从屋里跑出来，脸上还有新娘子的口红印说；“老师，好咧！”

导师说：“老兄，你今天第一次坐在桌上，它们就闻到酒香，把头坳起来等着，等你把几杯酒喝下去，它们也等不及了，张口就咕嘟咕嘟，平时喝的低度酒，猛然间喝好酒，度数又高的酒，它们就受不了了，因此他们拼命的翻腾，想你吐了它们也好些受了，正一个个懵懵懂懂的睡去。

第二次，你又喝了不少酒，它们酒还没醒，受不了，又折腾，想叫你吐，叫你的同伙拉住不放，所以它们越折腾酒越起作用，结果它们醉得四肢无力，当你朝外呕吐的时候，它们想扒住脚也扒不住了，只得乖乖的出来。”

大家都听得入了迷说：“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今天听你说的像讲故事一样。

导师说：“我也没见过，只是在古书上看了，这种虫子叫：“酒虫”寄生在人的胃肠道里，靠吃酒为生，我今天也是见了头一次，也是迄今为止是第一次，国内外目前还没发现此类报道。老兄你要发财了，把你的地址和手机号码给我，我的手机号码也给你，导师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李老汉，说声：“同志们再见，拜拜！”上车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