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雨,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下到现在,几乎没有停过。淅淅沥沥,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今天是父亲节。作为父亲,我收到了儿子的祝福;可是,作为儿子,我却没法向我的父亲送上我的祝福。
这是我的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今天这个父亲节是个舶来品,我也是近年才听说的。我那长眠在九泉之下的父亲,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原来,还有一个专属于父亲的节日,一个他自己的节日。
五年前夏天的一个早晨,我的父亲因高血压引起突发脑溢血,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待我们从县城赶到老家,他已被抬到了躺椅上,一只枯瘦的手上打着吊针,因为消瘦而越发突出的眼睛无助地睁着。
我知道,他在等我回来,等我带着他那时刻念叨的孙子回来!可是,因为走得太早太急,他的孙子始终没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我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把电话放在了父亲的耳边。儿子在那边叫着爷爷,可他的爷爷却无法答应他!我看到,父亲的眼泪,顺着腮边滚落……
我蹲在躺椅旁,伸出左手,揽住了父亲的头。我多想再听到父亲的声音,哪怕是一句唠叨也好啊!可是,奇迹始终没有发生。他,我的父亲,最终在我的臂弯里,停止了呼吸。
……
我是父母最小的孩子,我和父亲年龄相差近40岁。
读小学时,我常在父亲面前淘气,可父亲几乎就没有打过我。父亲念过私塾,写得一手好字,每年春节,都有人来求父亲写春联。父亲写,我帮父亲碾墨;父亲写完,我用余下的墨在红纸上涂鸦。现在想来,那时虽然缺衣少食,但是,却是我记忆中最最幸福的时候。
我长大了,读中学了,课业重了,父亲老了。我和父亲的接触少了。偶有时间坐在一起,父亲过问最多的,是我的学习,之后,就是沉默。在我中学毕业的那一阵子,作为农村的孩子,一心要跳出农门的我,往往在书桌前一坐就到深夜十一、二点。可我知道,不管多晚,都有一个人陪着我,那是父亲!他不会开门打扰我,但我没睡下,他也不会睡下。他会吧嗒着他的旱烟,看着我的灯光熄灭,他才会安心地躺下……
在我成长的记忆里,每年的年夜饭后,一家人在一起,那是最庄重的时刻。父亲习惯在那时总结一家人一年来的事情,并提出新的一年对我的希望。随着几个姐姐的相继出嫁,年夜饭后的家庭会,成员是一年少于一年。在父亲简短的言语中,我慢慢长大,我听出了我肩上的责任,我读懂了父亲眼中那殷殷的希望。
我考上师范学校,是我们全家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我能明显感觉到父母的心情越发的灿烂!虽然为了供我读书,他们得付出比其他父母多得多的艰辛。
父亲年岁大了,话比原来多了起来。有时甚至有些唠叨了。有时我休假在家,父亲甚至会和我探讨一些对联和诗文。我在师范学习的三年时间里,父亲给我写过几次信,开头都是“斌儿,见信好!”,而落款处,总不忘加上“愚父”二字……
师范毕业后,我在家乡的一所学校参加了工作,后来又改行作了记者。年轻气盛,总不甘落后,凡事都想作得更好。工作忙起来,有时三、五几个月都难得回家见上父母一面。父母也很少有怨言,都理解我是工作太忙。
父亲走得太突然,之前没有任何先兆。去世的前一天,他还冒着烈日在山坡上劳作。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那炎炎烈日,让父亲那原本就没有降下去的血压又上升了,最终,让他到了另一个世界。
……
昨天,我专程回了一次老家。父亲走后,母亲始终不愿离开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房子,坚持一个人留在老家。任我们几个子女怎么劝说,就是不肯出来。现在,在老家,我们给母亲安装了有线电视,接通了电话,她随时都可以和我们说话了。母亲也老了,她当然也不会知道世上还有“父亲节”一说。回家说起父亲,她还是那句话,“你爸啊,他没那福气哟!”之后,就是扭头,叹气……
因为走的突然,父亲甚至连象样的照片都没有留下一张。去世后,找了一张老照片,让一个江湖画师临摹了一张,却怎么也没有父亲原有的神态。没法,也只好作为遗像,至今,还挂在我老家的屋子里……
五年过去了。我敬爱的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吗?您可也象我们想您一样地挂念着我们?父亲节到了,如果,您能收到我的信息,请接受儿子诚挚的祝福:
——爸爸,父亲节快乐!
本文为作者Been Lii的原创散文,成文时间2008年6月,首发于2008年《内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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