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尽管天上晃荡着日光,紧裹的羽绒服里还衬了几件不算薄的衣服,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透心的寒冷。他背后跟着他的大女儿,一个还算美丽的姑娘。他伸手捏了捏女儿细如葱心的手,凉冰冰的。女儿缩着脖颈,他能感到她努力抵抗严寒的无耐。又摸捏了一把她的上肢,一件豹纹的绒外套里空荡荡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在衣筒里面钻进钻出,与身体散发出的有限热量争夺阵地,直至中和了彼此。
父女俩步行至地铁站,迎面低头走近一年轻小伙,脸上挂着一股严寒般的阴冷,他错开一个身位,让小伙子过去,可换来的却是小伙一声不屑的咳嗽声。他摇摇头,心里泄出一丝说不上的鄙夷神情。地铁站里的人流似游弋的鱼群,被汹涌的浪涛推搡着向不同的方向汇集。2号线开往经天路方向的地铁携带着一股冷风嘎啦撕扯着脚下的生冷铁轨悠然停在了父女俩面前。有人挤挨着尽快逃离这长长的铁皮壳子,也有人马上填补了逃离者的空缺,像束手就擒的囚犯被催赶进密闭的牢笼,相互伸出试探的目光不安地打量陌生环境里的彼此。令他庆幸的是,因了他麻利的动作,竟先人一步占住了两个座位。他和女儿泰然自若地坐下,并不觉丝毫的羞愧。那个因慢了一步的人,眼喵了半天也没找见一个空的位子,只好倚靠着立柱苦皱着眉头,翻弄着手机。对面坐了个秃顶中年男子,怪异的目光如两梭子弹,突突突地扫射过来。而他板起的冷脸如坚硬无比的钢板将射来的子弹无情地弹射回去,叮当跌落一地。地铁逢站必停,乘客也出出进进。待到了鼓楼站,女儿用胳膊抵了他一下,提醒他该出站了。父女俩随着出站的人流机械地移动着双腿。前方有对年迈夫妇相互搀扶着,被快速涌动的潮流渐渐抛弃。他回头望了眼行动迟缓的那对老夫妻,心头不免爬上一丁点对于未来的怯意。他不敢想年迈的自己如何才能体面地行走于人世?
女儿这些日身上恐患了湿疹,不能安心上学,便请了假由他陪着到鼓楼医院看诊。医院里每天都充斥着从四面八方来看病的人,有人行色匆匆,有人脸色凝滞。到处是快速移动的脚步,还有候诊厅传来的机器叫号声。他和女儿在候诊大厅坐下,仔细倾听扩音器里播出的叫号声。大厅里坐满也站满了人,一个个埋头扒拉着手机,在他对面坐了两个女大学生,她俩也是来看皮肤病的,看来她俩并不紧张,神色自若地聊着天。他不时扫过去两眼,俩女孩中的一个交叉着腿,一只脚在光滑的地面上扭动擦碰。等了大约有四十几分钟,扩音器又喊话了,这次是喊一个叫石炜的人去43号诊室,这个诊室也正是他为女儿挂的张医生看病的诊室。只见对面的一个女孩站起就向43号诊室快步走去。他和女儿闲聊一阵,见那女孩还没出来,石炜的同伴也起身去了43号诊室。对面空出来的两个座位,立时就被一个留短发上身穿黄色鲜艳羽绒服的女孩占了一个,只见她带着一只花白相间缀满了花花草草的口罩,一双清秀汪满水的眼睛亮晶晶的也在看着对面的这对父女。她旁边的另一个空位子也很快坐上了一位学生样的女孩。他暗暗观察了一番,前来看皮肤病的以女生为多,是不是冬季天气寒冷,女生过勤的用较热的水洗澡,导致皮肤水分流失严重而易引发皮炎湿疹呢?
终于轮到他女儿了,他也离开座位在诊室门口的过道徘徊等候着女儿。大约十分钟的样子,女儿出来了,说医生诊断是湿疹,和平时洗澡太频繁有关。医生建议间隔三至五天洗一次澡,还开了几盒药膏两盒口服胶囊。等缴完费拿了药,正欲回家,女儿忽又站住了,她说,爸,我忘了问问医生我最近掉头发严重是怎么回事了。他说,那我们就再回头去问问,让医生给诊断诊断。父女俩于是重又折返回到43号诊室门前。医生旁边坐着一位看病的中年男人,里面还站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也在静静等候着。病患的中年人说起症状来没个完,43号诊室内外已积攒了好几位等候看病的人。医院内的温度温暖如春,过道里有一年轻女子索性把外衣全脱了,搭在手臂上,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衬衣,边走动边对着手机呱呱说个没完。他女儿等的不来烦了说,爸,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热死人了!我们要在这等到什么时候啊?他说,你现在就去问下医生。女儿磨叽着说,我不想去了,这么多人!他气的有点急了说,来一趟医院容易吗?就是让你进去问一句话,怎么就这么难呢,问句话身上又不会掉块肉!女儿踌躇着步子终于站到了医生的面前,医生正在开药方,一抬头见她忐忑地立在那,便问,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女儿这才大着胆子说,医生,我就是想再问下,最近我的头发掉的有点多,有什么办法吗?医生扒着他女儿的头发看了两眼,重又坐下来道,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按时用它洗头,问题不会太大的。女儿这才谢过医生,带着满意的笑容出了43号诊室。他揶揄着女儿说,怎么样,身上没少了一两肉吧?你这性格就该“上”一点。凡事要争取,不去做怎么知道行不行?女儿说,爸,你又唠叨,我们回家吧。嗯,回家,你头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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