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知半睁眼发觉,微光掀了被角,清晨8点的样子,假期最完美的起床时间,窗帘留缝是有意而为,为了醒来刹那满心的喜悦。
床垫厚重而柔软,并且,薄毯内很温暖,床单干燥洁净,有棉花爆裂的味道。她的头发散在枕上、耳边,顺滑而冰凉。昨夜早睡,却迟未入睡,启灯随手抽了本张爱玲短篇集,本想草草读了余下几篇催眠,翻时却惯性地顺到某几页折痕。《倾城之恋》。索性读下去,一遍,这次总算又是几遍了?她熄了灯,感到头隐隐疼,便将四肢舒展成“大”字,总之床是足够宽敞的,裕知在疲惫的状态下完全放松了,楼下再无犬吠,她闯入流苏的世界,旁听那一通半梦半醒的电话。
现实又是清晨了,她适才闭眼褪去睡意之时,忆起自己缘何于家中醒来。清晨之际的熟睡最是可爱、深沉,把倦倦的人拉住直往里走,蓦的裕知坐起来,愣了一两秒,匆匆拢起头发,拖鞋也顾不得穿,直跨进厨房,顺带将餐厅的收音机打开。裕知真怕哪天它会坏掉,按年头这老式收音机比自己岁数还要大,母亲买它时年龄与自己相仿。裕知暗想,也真是听够本了,过去到底货真价实。
苏打绿的歌传出来,接着是旅行团的,清晰饱和,没有嗞嗞杂音。
灶上已温了油,这油因是乡下人自家收了花生,榨好捎来的,故十分香醇,不带一点生腥味,五六滴润了小煎锅,中火半分钟,再用手探探,已上了热气儿,备好的鸡蛋新鲜白净,裕知上手碰着锅边磕破那壳,哗啦一团滚入锅中,透明蛋清立成形显了白色,咕噜噜地冒了几个泡,与热油一同炸开了,可怎么——竟滚出两个黄儿来——一圈杏黄裹一圈鹅黄,微微泛红,晶亮又饱满。
裕知顿住了,去欣赏它,它煨着热油雀跃。赶忙关至最小火,裕知从冰箱取出牛角酥,预热烤箱后将它搁置中层。另一边又该给煎蛋翻个面,她用木铲轻挑起一角,向上抛去,又掂起小锅顺势将它接住,它滑进去,两丸金黄完好无损,她默数二十秒便熄了火,好让余温暖出溏心,。烤箱下的消毒柜中有虎口大的玻璃杯,冰凉浓稠的酸奶缓缓淌入,,裕知用小勺将纸盒壁刮净,一边舔着酸奶盖跟着广播吹口哨,窗外一小阵风摇得木铃咚咚响。牛角酥不再呈僵硬冰冷的干瘪状,透过烤箱可以看到膨起的顶部,松脆的焦皮少许断裂,碎成小片掉在锡纸上, 已喷喷香了。
还剩两分钟,足够她再削个猕猴桃拌入酸奶。于是蹲在纸箱旁,伸手进去试探,裕知发觉它们大半都软了些——初买时因生硬便将其埋入纸箱,让苹果去催熟这几个毛茸茸的家伙,差不多,她拣了个个儿最大的,手抵着刀蹭掉外皮,猕猴桃块块咕咚咕咚淹入酸奶,浮起乳白泡泡,她用木勺搅拌使得颜色和谐,却不过分碾碎,以保持独立口感。
“叮”。刚刚好。她取出牛角酥,烫手,搁置案板上,将其从侧面划开,把鸡蛋平展塞入,再放在白瓷小碟上,日光下猕猴桃闪闪如翡翠瓜瓤,在晶莹的玻璃杯底,折射着远去的上一季的光彩,广播中,《菊次郎的夏天》奏入尾声。
不用仔细嗅,餐厅中早已罩着烘培的香气,一口咬下牛角酥,筋筋的酥皮一层叠一层,黄油香气冲入鼻腔,蛋黄糯软而有弹性,中心将要凝固的部分还渗出一点流入面层夹缝中去,当她咀嚼着第一个蛋黄的最后一小部分时,忽然想起,下面还有一个在等着她。
“真幸运呐。”
她用口径最大的透明吸管去享用满杯的奇异果乳酪,填入口中时,棕色籽粒富有嚼感,汁液掠过舌头,甜蜜温凉。
双黄蛋和热油泡泡
夜里好梦,双黄蛋的庇佑,和独自一人,日光倾城,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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