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记忆中有许多零散的记忆碎片：残雪覆盖整个原野，笔直的白杨树杈楞楞地顶着一个鸟窝。黛瓦红砖的坡房簇立在村落的薄雾之中，青烟在烟囱上袅袅散开，这是北方小村落的冬天。硕大的荷叶相拥着，曲折的石板小桥蜿蜒在其中。阳光透过浓浓绿荫，洒下碎片。这是四川小城精心构筑的夏天。风漫不经心地吹过，还来不及褪去颜色就被风干的叶子哗啦啦地在马路上翻滚着。清晨，有环卫工人举着长杆敲落银杏叶。这是重庆的秋天。唯独，春天的记忆被抹去。大约是在川渝两地呆久了，湿润的气候模糊了季节。

       因为时间的解放，我得以目睹整个春天，一点点地感受明媚。每天，我行走在近郊的马路上，一点点地发现春天的脚步。最初，带来信息的是树下纤细的野草。天气依旧寒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它们却枝叶饱满脆嫩地立身于灌木丛脚下。然后，桃花、杏花、梨花……开了。它们开得太频繁太寻常了，简直让人都忽略了。接着，油菜花也盛开了，樱花、海棠也跟着灿烂了一片环境。以前少见，现在寻常的辛夷花也开得热闹非凡。梧桐树还是杈楞楞的，但是已经零星可见嫩绿的叶子。灌木丛顶着一头如同玫瑰花苞的嫩芽。天气骤冷骤热，下了几场雨。春花谢了颜色，明媚的绿成为春天的 主战场。往日灰沉沉的草坪抖擞了精神，草尖尖冒出来了，山坡上的野草忽然就长成了半人高，然后轰然匍匐下身子，柔顺得像少女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梧桐树、桃树、桂花树全都枝繁叶茂起来，在和煦的风中摇曳着。菜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逗引着三两只蜜蜂、蝴蝶。阳光不灼人，总令人想伸手掬一捧。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却仿佛第一次发现春天的种种美好。但事实上，我曾无数次出游踏青赏桃花。

       过去的时光里，我曾忽略了什么，才终于在这个节奏缓慢的三十三岁里， 遇见了春天。

站在这沉静而明媚的春光里，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每一丝风飞叶动，每一缕焦灼惶恐，盼念与激恼，期冀与彷徨……每一种心绪都逐渐沉淀下来，被一一翻看清楚。

这般纯净而明媚，不是教人逃离，掸落一身烟尘。只是一个慌张的魂灵，不期而至走向生命的圆觉。

在无数个时日里，走着，张望着，发呆着，暗自发个狠誓，幽幽地怨叹着……哪怕孤独也要演绎成一场繁华。一切如同虚妄的紧张热闹。

静静地呆在这春光里，看着那个自己，才惊觉早该温柔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