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接到刘佳的电话时王刚在医院里刚办完出院手续。
他商量着想请一个保姆照顾母亲,可母亲怎么都不同意。王刚拗不过,只有又去买了氧气瓶装上车,送母亲回家。
扶着母亲上楼,把东西放好,母亲斜靠在床上休息,并对他说:“你去忙吧……我呆会儿再收拾”。
王刚心里不是滋味,有自己这样当儿子的吗?!
赶到现场的时候,分局的人员己经结束了勘验,正在收拾器材。所里的几个同事在分别安抚小区里的居民。刘佳和一个高个子刑警聊着什么。
辖区内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案件了,在王刚记忆里,除开小偷小摸等鸡毛蒜皮不算,这些年里只发生过两次入室抢劫伤人,一次自杀未遂。
“什么情况呢?”
“不太清楚,初步判断是入室偷盗被发现而杀人。”刘佳看见了王刚,朝他走过来。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大案,刘佳也显得有些紧张。
“那个许老板呢?”
“可能过度悲伤,己经神智不清了,刚送去社区医院观察。”
进到房间,因为前不久来过,王刚对屋里的摆设大致有些印象。
主卧室里东西散落一地,柜子抽屉都被打开,没有搏斗的痕迹。许薇薇的房间也被翻动过,电脑机箱倒在地上。
“初步断定是钝器打击导致死亡。凶器可能是那个⋯”分局技侦科的老黄一边脱下手套一边对王刚说。
王刚和老黄认识,顺着老黄的指示,一个刑警正把一个带着血迹的小木凳装进证物袋。
“我们的活干完了,先撤了……”老黄和王刚打完招呼,带着另外几个人离开了现场。
“没有这么玄乎吧,女儿刚失踪,又出这事?”刘佳试探着王刚的态度。
王刚环视四周,想不出这个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来到小区门口,看见负责这片治安的民警张大姐正和一个人大声说着话,那个人胀红着脸。
看王刚走过来,张大姐转头说:“你说气不气人,这小区就这个摄像头,我才叮嘱过要检查,确保正常运行。现在出事了,才说摄像头是坏的!”
那个胀红着脸物业管理模样的人一脸委屈:“张姐,上个月我们才找了安防公司来检修过的⋯”
在门卫室房顶安着一组监控,一只对着大门,一只对着小区道路,从道路方向正可以看到许家的那个单元。
10
王浩洲在学校食堂吃过了晚饭,还是有些担心奶奶,怕她晚上有什么状况,决定晚上回家住。
从学校到奶奶家差不多要50分钟。王晧洲上了公共汽车,在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从他记事起,父母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上小学了,因为身体瘦弱又加上刚回城还带着山里的口音,时不时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
幼小的王皓洲是在孤独中度过。
是奶奶安慰他,去学校找老师替他鸣不平;是奶奶照顾他,当父母出差或是加班忙不过来;是奶奶在周末给他做些好吃的饭菜⋯⋯
在他的心里,奶奶是他最亲的人。
天色渐渐模糊,车窗外凉风习习。这个时段车上的人不算多,王皓洲翻看着手机,一会儿又望望窗外休息一下眼睛。
靠车门位置有一个男人引起了王皓洲的注意,他穿着灰色西装,打着领带,身形健壮。公交车上穿着这么正式的倒是不常见。公交车车上陌生人之间眼神漫无目的地交汇过是很正常的事,但王皓洲觉得这个人似乎在观察自己,不由得警觉起来。
为防万一,王皓洲提前一个站下了车,并且暗暗留心身后面的情况。转过了两个街口,并没有什么异常,王皓洲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奶奶家就在不远处,王皓洲在奶茶店给自己买了杯饮料,用手机付了款,含着吸管吮了一口。一抬头他愣住了,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在十来米远的地方看着他。
他不知该怎么办,想转身拔腿就跑,可两条腿钉在那里动不了。
男子慢慢朝他走过来,低声地说:“你是王皓洲吧?”
不等王皓洲回答,男子继续说:“可以和你谈谈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谈什么呢?”他警惕地回答。男子声音里没有恶意,让王皓洲稍稍放松一点,况且这在大街上。
“我有许薇薇的消息。”
11
在附近的一家茶楼,他们找了个靠窗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西装男子点了一杯绿茶,王皓洲摇了摇手里的奶茶,表示不会停留太久。
男子递给了王皓洲一张名片,一面是中文,一面是英文:‘五极国际投资公司(中国)北京办事处 高级 安全顾问 高欣’
王皓洲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名片,也不太明白名片上的内容,只知道对面的男子名字叫高欣。
高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话时直视对方眼睛,仿佛能看穿对方的内心。
“ 这件事的危险性超过了你们的预期以及承受能力。”
他用了“你们”这个词。
王皓洲心想他己经把许薇薇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了。按照和许薇薇的约定,她不在场或者不经她的同意,王皓洲不能和任何第三人谈起此事!高欣说的‘这件事’是不是‘此事’呢?王皓洲决定不作任何回答,静静的靠着椅子坐着,悄悄在手机上搜索五极公司的信息。
高欣对眼前这瘦弱的少年如此镇定有些意外,继续用不快不慢的语速说:“一个月前,我公司向你的帐户转入了5个比特币,获得了文件的第一和第二部分。。据我所知,美国Const公司和瑞典的再生能源研究室的格兰仕教授也得到了文件的第二部分。”
使用比特币交易,是王皓洲的主意。交易的信息是透明的,但交易背后的人是隐密的,这是比特币交易的优点之一。但对面的陌生男子对交易者的身份知道得如此详细,而且说出的名字是王皓洲根本没听说过的,这让他惊讶,仿佛在一场毫无胜算的牌局中底牌被对手掀开。
手机上跳出了五极公司的信息:这是家总部位于纽约的国际公司,有三个基金管理公司,一个研究所,在六个国家设有办事处。
“至少有两家研究机构正在对文件内容进行论证。也许一两个月内就会有结果。不过,我们公司的研究人员认为,⋯⋯好吧,我是五极公司在亚太地区的安全负责人,我的老板冯乐雯女士是五极公司的主要股东。”
王皓洲内心惊骇到了极点,因为他的手机捜索页面刚刚跳出了五极国际投资公司(中国)北京办事处主要成员名字:冯乐雯、安德斯、沃克尔、鲁力⋯
他怎么知道?读心术!?王皓洲头皮发麻,脸色苍白。
高欣观察到了少年表情变化,认为自己的话达到了效果。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提高了对你的保护级别。有专门的特别行动小组,用技术手段可以监视你的手机屏幕,能进入电脑调查所有内容。”
王皓洲注意到高欣耳朵内有一个微型耳机。
进入电脑?恐怕吹牛吧。王皓洲咬紧嘴唇,没有说一句话。王皓洲为自己的电脑设置了Hash加密算法的密码,根据自己的测算,配备目前市面上最快处理器的高功率电脑大约需要600小时才能解开,并行处理器集群也要27小时,而他24小时就会更新一次密码。
“基于安全原因,我们启动了调查程序。除了已知的机构,还有秘密组织介入了。所以在十天前,我向许薇薇发出了警报。她接受了我的建议,停止使用手机、网络和外界联系。”
难怪!怎么就突然没了消息,王皓洲明白过来。
“当然,对方的行动也超过了我的预期。许薇薇的母亲遇难是个不幸事件,也说明其严重性。”
王皓洲心头一震,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你的处境很危险。建议你尽快报警,或者和我们合作。我们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寻求官方帮助,是许薇薇一开始就放弃的方䅁。合作?眼前这个男人是敌是友都没弄明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回家了,再见。”这是王皓洲说的唯一一句话,他站起身走了。
12
王刚在值夜班,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爸,⋯在干啥呢?”
除了关于生活费的话题,儿子很少给自己打电话,听声音有些干涩。
“嗯,值班。你怎么了,感冒了?”
“没事。我在奶奶家,她刚睡下。”
“咦?不是在学校吗?”
“有点担心奶奶,晚上回来陪她,明早去学校。”
王刚有些感动,觉得儿子比自己懂事。
“福成小区在你们的辖区吧,听说出了事?”
“嗯?你哪里听说的?”
“网上啊⋯”
现在网络可不得了,下午的事,这么快就传开了。
“呃,意外事件吧……你早点睡吧,明天又要赶早去学校。”
“凶手呢?”
“哪有这么快,不过是迟早的事。”
“那家人的女儿是不是失踪了?”
“你管这么多?快去睡了!”
“哦……。”
没有提钱,而是一番八卦,王刚稍觉意外。和儿子说完话,他想起了许卫东,于是骑了辆自行车去社区医院。
全科医生张晓君看见王刚进来,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
“我来看看下午从福成小区送来的许卫东。”
“哦,在观察室。没什么问题了,给他输了葡萄糖,一直半睡半醒。家属也刚刚走。”张晓君带王刚来到观察室,把自己的水杯递到王刚手里。
王刚在床边坐下。许卫东眼睛转过来,看了看王刚,用虚弱嘶哑的声音问:“我女儿有消息没?”
“没有,我们正在积极寻找。”王刚在撒谎,像这样没有头绪的事件,只做了例行调查,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过段时间失踪人员就现身回家了。
如果说女儿的失踪还留有一丝希望,妻子的遇难则彻底击垮了许卫东,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让他每一口呼吸都那么艰难,仿佛要把他砸向深渊。
“王警官,帮我找到女儿!她是我的唯一⋯”
“放心,我们会尽力的。”王刚有些惭愧,他觉得自己的话是那么无力。
因为前两天才去过许家,紧跟着就出事,王刚隐隐约约感觉一些蹊跷。看老许精神状态尚可,他试探地问: “家里爱放现金吗?”
餐饮行业最大的优势就是现金充沛,或许也是酿成悲剧原因。附近的人都知道老许的生意红火,每天收入不少的现金。
老许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除了店里每天周转的资金,其它我都会存到银行。美慧也不会在家里留太多现金⋯”说到妻子的名字,老许神色黯然。
“你再想想,最近还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呢?”
老许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嘴唇动了动,还是摇了摇头。
“你妻子好像出了趟远门,能说说吗?”王刚和刘佳去许家调查的时候,瞥见屋角有一只贴着托运标签的行李箱,王刚还随口问了问。
“她平时不爱出门。⋯问过她,说以后再告诉我。以后⋯以后⋯”老许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哭泣起来。
13
刘佳的手机在兜里振动了一下,提示有迅息进来。
所长仍在唾沫横飞。从突发恶性事件,讲到治防工作的漏洞;从以人民群众和谐生活为己任,讲到紧扣时代脉搏,做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
她坐在门边的位置,乘没人注意浏览了下手机上的讯息。是许薇薇的室友发来的,说有了一些情况想报告。
是否该上报,交由给上面来处理,刘佳有些拿不定主意。
“总而言之,工作中的一丝丝疏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特别是一些老同志,缺乏了职业敏感性,从根本上说是思想态度问题。请同志们深思!”所长结束了发言,配合最后一句话还重重用食指敲击着会议桌。
张大姐和王刚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两个人都是老同志。
任何事情上升到意识形态,每一个人都能从灵魂深处挖掘出自己的缺陷。从这个角度来说,使用思想武器,放之四海而皆准。
回到办公室,刘佳找到王刚。
“许薇薇,她的室友说有些线索。怎样,还跟不跟呀?”
“哦?不过迟早分局会接管了去…瞎费工夫啊。”
“喂,这可是你的䅁子哦!如果在分局接管以前我们就搞定了呢?”刘佳不太满意王刚消极的情绪,撅起了嘴。
王刚也觉得不应该在刘佳面前如此消沉,点头说:“嗯,你去趟学校。我去跟所长汇报一下,再搜集一些信息。
“好!”
刘佳骨子里有股拼劲,让王刚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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