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那篇随笔时,我的泪刷的就下来了。
“那个男人终是毫无掩饰地放声痛哭,在众人面前、在孩子面前、在爱人的坟前。他慢步走上前去,双腿无力地瘫在地上,抱着那如高山般的压在棺材上的土堆······”
“他变了,他的乐观、开朗和笑声,似乎一并也封在棺材里,他整天除了抽烟,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我的心也沉浸在“那个男人”失去爱人的世界里。沉默了许久,提起笔,却又不知该在随笔最后写点什么。
在随笔中,他没有称呼“那个男人”为“父亲”,我不知道他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是不愿让我这个语文老师通过文章知道他母亲过世的事实,还是对父亲失去爱人后的状态很心疼,亦或是不愿直接以自己的身份抒写对母亲过世的无奈和痛苦?我思忖着······
记得前几天的语文课上。上课铃刚响过,他匆匆走进教室,脸上罩满悲哀。“你干嘛去啊?”“有点事。”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其它言语。只是埋头收拾书包。我隐隐感觉有事发生,因为曾听其他老师说过他母亲患了癌症,没治了。
对于一个将要失去母亲的孩子,我内心总是隐隐的痛。上课时,总是注意着他的点点滴滴,总想透过他的上课细节观察到他的内心状态。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自从我点到他写的字太小后,他开始努力写大一些,交上的习字不再像黑黑的小蝌蚪。当我在班里表扬他的书写有改观时,他习惯眯着小眼睛,嘴角向上扬,我喜欢看他这样的模样。再后来,我观察到他的随笔很用心,从来不会应付了事,哪怕写得再短,哪怕涂涂画画,也能看出他是足够用心的。他的语言简洁,从不拖泥带水,且有自己较独特的思考和表达。记忆深刻的是,他考试没考好时对八十岁奶奶的愧疚,以及无法给两岁妹妹做榜样时的忐忑。我发觉这个略有点腼腆、看似柔弱的男孩,是个拥有家庭责任感的小小男子汉。我悄悄对他说,你的语文还可以学得更好,他的小眼睛顿时亮亮的,像极了灯泡。我把他的随笔读给同学们听;然后再做一些修改,发到学校的月刊上。
那天,课前三分钟我走进教室,依然叫没有背过诗的同学到前面来背,一会儿检查。一个女孩站起来说:“老师,张凌壮这几天没来,他也在前面站着了。”我的心一紧,哦,他回来了。一转身,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我拍拍他的肩,“你回去背吧。”“没事儿,老师,我在这儿背吧,一会我就能背过。”他微微笑着,没有犹豫的神情。“好!”没几分钟,他就回到座位上了。我本该表扬他几天没在还能背得这样快,但我没有,我怕触到他内心的痛。我在刻意回避着他回家的事实。
事实是,他比我想象的坚强。是我多虑了。我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有时竟然不知从何说起,从何做起。毕竟孩子是有自尊心的,真怕一不留神伤了他。不说话,只是看着,也许就是爱的表达。
前些天,二十多年前教过的那个失去母亲的男孩,辗转找到我;去年那个同样失去母亲的女孩,工作了还在感谢我。他们说,我曾给了他们温暖,让他们感觉到爱。想想,自己当时没给过他们什么,只记得,包容过那个男孩把笔掰断扔在地上时的怒火,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生气;只记得,我发现那个坐在尾排,每天用长长的头帘遮住脸的女孩的文采,鼓励她继续写下去,后来他的作品在《小小说月刊》上发表了。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了。
教了二十年书,教了很多学生,渐渐明白:爱,有无数种表达方式。但只有当我们真心的站在孩子的立场去感受他的感受,去理解他的疼痛,去尊重他隐秘的内心时,他的心窗才会真的打开,师生的情感河流才会汩汩流淌。教育,是师生生命河流的相互灌溉,王开东老师如是说。深以为然。
想到这里,我打开抽屉,把写在格子纸上的练字平平整整地夹在他的随笔本里,我想那上面的文字该是送给他最好的营养品吧。“不管你去往何方,不管将来迎接你的是什么,请你带着阳光般的心情启程。”
又加上一句:“爱自己也是一门功课,做更优秀的自己吧!坚强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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