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李商隐《夜雨寄北》
“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似乎李商隐的诗歌,总有一种朦胧,有一种晦涩,尤其是一组《无题》和《锦瑟》。然而世人所见,不过是文人的风流爱情逸事,旖旎之中无端地多了诸多猜测罢了。诗中呈现的扑朔迷离,如庄生迷蝶,如暖玉生烟,月明沧海之间,蓦然见到的一滴晶莹的泪一般,在绝美的审美中触动人心。然而,这首《夜雨寄北》,却是平近易懂。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巴山夜雨,秋意袭人,归期遥遥未定,问的人大概问得也很是茫然,而答者,答得更是茫然,如那场秋雨,在巴山的苍莽中,撩起的无边的思绪。秋池水涨,思绪也涨,氤氲水汽中的思忆,怎敌他,晚来风急雨凉?有声的雨水,无声的秋池,不可言说的孤寂……《夜雨寄北》,所寄的,是怎样的一份回音,所期许所渴望的,又是怎样的一份承诺?
这是孤寂的生命之花骤然开放的瞬间,那种天地苍莽,秋雨连绵的暗夜,多么想,此刻有一个可以分担分享这一刻感觉的人儿,不一定是妻子,不一定是情人,但,一定是知音人。期盼,在北方,有那么的一个人儿,等待着与诗人重逢,在充斥于天地的孤寂里,期盼“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何等的迫切,何等的温暖。诗人几乎都能看到重逢时,西窗上的烛影摇红,温暖的话语,絮絮叨叨的忆念,紧紧相握在一起的两双手。巴山夜雨和此刻的自己,已然成了故事,等待着被讲述……
俞陛云在《诗境浅说》里点评《夜雨寄北》说:“清空如话,一气循环,绝句中最为擅胜。诗本寄友,如闻娓娓清谈,深情弥见。”获得一个能分享生命的孤寂与美好的知音,是可遇不可求的,正如张爱玲所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哪怕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这,大抵也是温暖的。生命中的懂得,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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