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易爆炸

易燃易爆炸

12月里晴了不到一星期，大宅村的柚子滞销得厉害。老叶家的柚子堆满了整个前屋，伙房里的四方桌子搁角落，一家三口就在剩余的两边吃饭。

每个周末回家的娟儿，坐在桌子一边百无聊赖地吃饭。老叶和他媳妇大云站在桌子旁，夹点菜就着饭随便吃点。三人谁也不说话，只有用肥料袋蒙住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声。

娟儿的声音打破沉默：“我等下要洗头。”

大云：“噢，我去烧水就是了。”

老叶：“早点洗嘞，这么晚洗冷得很。”

娟儿咕哝：“一个电吹风都没有。”

老叶觉得不可理喻：“你不知道早点洗啊。”

娟儿：“早点洗哪来的热水。这个破地方，洗头洗澡漏风，冷死个人，连个电吹风都买不起，有吹风机也没有电，垃圾，要么停水要么停电，一停一整天，神经病！穷就不要生小孩，害别人受一辈子苦！”

娟儿丢下碗躲进房间，手机怎么刷新都是无网络链接。想到从早上九点就在楼梯间查资料，雨没有停，风没有停，气温很低，冷风直灌进来，手脚冰凉，身体坐得僵硬，却什么收获也没有，而老师又催得紧，赶着投胎似的。这简直是鬼地方，什么年代了，楼下竟然没信号，宽带又舍不得装，还要上楼蹭信号，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娟儿觉得仿佛生活在古代，没网没电，连吹风机、热得快、电梯都是初三考试住宾馆才第一次见。她憎恶这个叫“家乡”的地方。

娟儿正脱外套准备洗头，伙房里的大云突然骂骂咧咧，抄起铁夹往一只一月多大的狗崽身上打去，狗惨叫着一瘸一拐跑进旁边的垃圾堆。娟儿赶忙跑过去，狗还在怪叫，看到娟儿想向前又绕开走，显然被吓坏了，像个被扫地出门的孩子又不知道往哪儿去。

娟儿刚进屋，大云的话像串炮响噼噼啪啪响个不停：你爹就是爱和我做对，我一直以来都不喜欢养狗，人住的地方都没有，养什么狗。哪时不叫他把这窝狗关到楼上去，冷得死它啊。装个门就好了，材料也有，他推三推四就是不搞。天天进出还要关门，跑到柴火上屙满了屎，他一下也不扫，进个人来要被别人笑死。柚子也是，开春时都给够钱让他买好药，他偏要买些普通药，说什么怎么可能不好，收柚子的人不可能不要，他去哪儿收那么多货。现在死菜了，别人进来一看就说没卖相，给别人笑死，种了一辈子的柚子种得这样。他就是死犟死犟，又没点用，不然早卖了，日子怎么会过得像这样紧巴巴的…

重压之下，苟且生活，每个人都像炮响，一点就炸。娟儿无法苛责大云的残暴，有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