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是,我不追求地位和金钱,不会为世俗去改变我的性格。我热爱生活,只要我牢牢抓住了生活。”
当我看到梵高写下的这句话时,我觉得这也是我所想的,所要说的。
我不会画画,但我会写字,我喜欢看书和运动,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品质——多愁善感;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优秀的品质。我敢说,我的其他优秀的品质都是由这一点延伸出来的,多愁善感让我了解了每一只虫子、每一片绿叶、每一颗砂砾的生命,以及它们的喜怒哀乐;多愁善感带给了我属于我自己的思想,它让我会写字,会说话,会走路,我的所有精神之内的东西,都是它带给我的。
就像这个夏天,你们看到的是奔袭而来的热浪和冗长的雨季,而我看到的是被上一波雷雨浸烂的土地,此刻摊在滚烫的水泥石阶上,粉末状的躯体,是它前世流浪过的证明。
被迫吸了三天的二手烟,屋子外面,一桌人在搓麻将,一桌人在斗地主,还有一桌人在看打鼓戏。
在这个象征着盛开的季节,我有幸参加了亲人的葬礼,我站在人群之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所以我只能在人来人往中来回逃窜,看着一桌人在搓麻将,一桌人在斗地主,还有一桌人在看打鼓戏。
接到外公去世的消息,我踏上了回家的列车,我左顾右盼,恍惚的眼神捕捉到了城市的花花绿绿,但我看不清,因为我脚步匆忙。急促的呼吸,可能是因为我在高速的前进,也可能是因为一个又一个向我身后远去的五颜六色的路灯。
外公最后在家里躺了五天,火化的那天,我不知道外公最后的遗体在炉子里遭受了怎样的煎熬,还有火化结束后那个小小的盒子里装了多少粉末,我也忘了那个盒子是何时在家人的包围中放进了木棺,我只知道送外公上山那天,连日阴霾的天,太阳终于舍得露出半边脸,本来有些战栗的身体开始回暖了些。
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的外公今后再也不用这样了,因为外公现在是背朝黄土面朝天。
泥土是种神奇的物质,生命从泥土里出来,也从泥土里回去。农民是最接近泥土的群体,所以他们也最懂生命的真谛,因为他们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从什么样的泥土中获取什么样的生命。他们裸露在空气中的脸和手掌遍布着用太阳、雨水、汗水,还有农具共同雕刻的沟壑,而这一条条刻骨铭心的沟壑和泥土的纹路总能天然的吻合。虽然我生长在城市里,但我知道我始终是泥土的儿子,所以我对这片熟悉的土地常怀眷恋。
在外公家的这些天,夜晚是最热闹及温馨的。常年生活在城市的我,这样的场景对我肯定是奢侈的,而此刻被这一群还坚守在泥土上的老人们团团围住,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老人们用颤抖的双手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无法控制的眼泪,在一条沟壑与另一条沟壑相互碰撞之间,他们及她们劳苦的一生在这场由生命引发的集会中得到了难有的惬意。
外公的离去并没有给这场集会带来浓厚的悲痛气息,倒是那源源不断的烤烟燃烧形成的烟雾,裹挟着香烛的味道熏得我无法睁开眼睛。被众多老人簇拥着的外婆静静地蜷缩在沙发里,精瘦的脖子仿佛已经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她只能将头轻轻地靠在胸前,然后用那极小的干涸的双眼望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望着昏黄的灯,望着周围沾满油污的,外公还在世时用黄土铸成的墙,而我用不大的还未干涸的双眼望着外婆,我在想,往后每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外婆该怎样一个人度过。
追求死亡的人其实更渴望活着。我对自己这样说到。
第一次,在过去的一年里,我连续收到了来自三位亲人离去的消息。
曾经,我认为死亡,是从容的,安详的,快乐甚至于幸福的,可是今天,我看到的都是狼狈,同是与生命相关,诞生与逝去却是如此的千差万别。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年,诞生与逝去对一个人、一个家庭是怎样一种感受,现在的我实在无法准确的理解,我只能感受我能感受到的,于是,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我无法承受一个生命诞生的意义,也无法选择某一个生命的逝去,即使是我的生命。
我第一次发现死亡是多么的可怕。可怕的不是它本身,而是死者的遗体在还未入土为安时的狼狈不堪。
这个夏天,我看见了太多生命的流逝:学校道路某个拐角的猫,前一天我看到它在此处惬意的感受阳光,次日它便在相同的地方结束了生命;食堂门前的麻雀,它的遗体还保持着完整性,只是它躺错了位置,白茫茫的水泥地无法将它埋葬;还有我的外公......。
我走在落满枯叶的路上,如果不是头顶发烫的太阳,我还以为秋天提前到了。
我发现自己像个傻子,为什么老是喜欢谈论生死,明明还年纪轻轻,明明什么都不懂。大概是因为我的多愁善感吧。
夏天,有雨,有太阳。
人间真美啊。
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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