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鸠那日黄昏离宫时,身上多了一包陶韵宫里的婢子塞给她的新鲜点心,一册东宫里的藏书,和一封穆准批阅过的奏折。
“替孤拿去呈与你父亲或是长兄。”
他如往常一般说。
从前穆准让他做过数回类似的差事,无非是省去再派人传讯的麻烦。不过这一回,稍稍有些不一样。
深红绸镶边的为宴会的请柬,青蓝锦铺面的是国都军政,偶有暗黄封角的大约是包括长兄洛鸢在内的毓金阁学士都会收到的一些文书抄本。
可这封铜绿亮银花纹的是什么呢…她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不少类似的铜绿色折子,上面的花纹却要低调素净得多。
仿佛不耐烦她的拖沓般,走近宫墙便听到甬道那头轻快的马匹鼻息和嗒嗒踱步。 洛鸠眼睛一亮,脚步加快:
“三哥!”
厚厚的褐色宫墙之下,阴暗生藓的甬道尽头一片樟木光影里,眉骨如利斧凿出般的俊美少年着一身阔落猩红袍,臂凯上深褐厚润的牛皮沾过汗水后在暮色里闪闪发亮。
他实在生得太好看,又恰好长到介于成年男子和少年之间的微妙年纪,常年习武的身板格外高大宽阔,身后路过一列捧着宝器的宫女都忍不住偷偷看过来。
洛鸦刚跟小厮们偷跑去郊外打猎回来,头上冒着热气,怀里还揣了对逮到的野兔子。他一手抓着两匹马的缰绳,一手小心翼翼地按着鼓动个不停的衣襟,劲小了兔子会跳出来,劲大了又怕把兔子腿脚抓坏或是捂蔫巴了。见了洛鸠,连只手都腾不出来,只有些气急地道:
“快给我搭把手!”
洛鸠从善如流地上前接过兔子,顺手把包袱系在马鞍边:
“让我猜猜,又是要送给哪家的小姐?”
洛鸦扯着松垮的衣襟,“谁都不送,留给你玩好不好啊?来上来,”他拍怕身后的马鞍,”回去晚饭吃炙兔子肉。”
洛鸠笑着打了一下他硬邦邦的绑腿
“又脏又臭,我可是要坐我的马车回去。”
洛鸦瞅着她拎着兔子转身爬上马车,满不在乎地甩一甩头:
“也成。”
便自顾自打马跟在马车旁。
辘辘回府的马车声里,洛鸠从窗里看出去,沸闹的街巷和车厢之间,洛鸦守在近处稳稳骑着马的身影,像一道令人安心的墙。
他松把着笼头,四顾瞧着街景,偶尔微微俯下身去打量小摊上摆出来的玩意,拿含笑的眼波逗着羞答答拿绢扇遮面的姑娘。
腰间长长的陌刀扯起晚风。
他是洛雍最喜欢的儿子,也是极讨襄鸾贵族女眷们欢心的男子。虽说是洛家唯一的庶出,却无碍他一招一式都沿袭了父亲的直截淋漓,连不爱读书的性子都是一模一样。
也正因为此,她小时候穆准生怕她和哥哥学得吊儿郎当的性子,急急地指了她做太子的陪读。愈长大,洛鸠便愈感激穆准这份栽培心意,因为她逐渐能看分明,两人天分之间有颇为悬殊的差距。
那样的样貌和天分,大约遗传自洛鸠不甚熟悉的他的生母,她从未在洛府露脸过,一切都是伴随着流言蜚语的谜。大哥与父亲避而不提,洛莺从不关心这类琐事。哪怕家中的婢子们嚼舌头,也极小心地不愿被少爷小姐们听了去。
该是个美貌又聪慧的女子,手腕老辣利落,使起坏来狡黠得讨人喜欢。父亲每次看到三哥的面孔,就会想起那昙花一现般的美人。
他当然最喜欢这个儿子。
“我前两日听说陛下从北方来的人那得了一口好剑,你进去一趟可见着没有?”
“没有,他没放在我能瞧见的地方。”
洛鸠随口答道,随即忽然想起季珩交给宫女的那长直包裹,她原以为是画轴,这么说来,也像是把短剑。
于是她复添上一句:
“可能赐给季相了,你实在眼馋,寻个由头去他府上看看不就行了。”
洛鸦哼一声:“那老头跟我看不对眼,我何苦自己跑去受他挤兑?”
“那我就没办法了,要么你求求穆岚让他带着你回属地?斫州虽然偏东了些,不过寄北、鳞峡那边下来的好东西都从那过,稀奇的刀剑马匹多得很。“
洛鸠这样随口一说,顿了顿却没听见洛鸦应答。她望去,却瞧见他拢了剑眉沉思的模样。
“你说爹会同意么?”他忽地张口。
这下洛鸠的眉头便同他一起皱起来:“你是真想去?好端端又着了什么魔,王城里待腻了?“
“我总归是要去个什么地方的。”洛鸦扬起头,把额角的碎发划拉到头上,腰间的刀鞘打在马鞍边缘叮当一声。
“衔瑾想去斫州?他倒是心思野。”
洛鸢接过奏折映着灯火粗粗看了看,耳中听着小幺同他告状,末了只淡淡一句不置可否。
“所以你是肯放他不肯?”
“我肯不肯有什么要紧,这事又不是你我能定下来的。爹同意放他走,太子同意让他跟,陛下没意见,便随他出去,干你我什么事?”
洛鸠忿忿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他都十八了,也没有不让他去的道理啊。三哥走了,你又常忙着,我找谁玩去,把我也捎上算了。”
洛鸢合上奏折放到梨花木长案上,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剥着,“衔瑾我说不准,捎上你,穆准肯定不让。你当斫州是什么享福的地方?他就穆岚一个儿子,哪里舍得再放走你。不过若是秋后跟着云旗去南边好吃好喝地玩几个月,大约是可以的。”
他慢理斯条地说完,把光溜溜一个完整的橘肉放到洛鸠手里。
“你去歇息吧,这事再说。不是还有好几日么。”
洛鸢说次日有空时找父亲商量,洛鸠本想等着他回来,一早却被洛鸦拉出门去,也不许人跟,像是要做什么坏事。瞧着天色不好,她只能自己拣了把伞带着。
趁洛鸦替两人在路边买糖饼的功夫,她问:
“你特地挑了爹上朝之后跑出来,就为了吃一口外边的早点?”
洛鸦站在炉子边伸长了脖子盯着大汉把塞了红糖的薄面烤得流出晶亮的甜油,看都不看她:
“你陪我去一趟城东的季府。我一个人去不行。”
“不去。”洛鸠看着糖饼表面的焦皮随着热气翘出来,摇了摇头,“你记挂那口剑记挂傻了。哪有这时候去的?你当季相不用上朝的?”
“就是要他不在的时候去。我听说他那把刀就挂在堂里,你就说你昨晚读书读到一处有了什么大惑未解,彻夜难寐,所以特特一大早就登门求他赐教,全然忘了老人家还在宫里,不过坐在堂下等一时半会也是不要紧的。”他把袖口使劲挽了一挽等着糖饼出炉。
烤好的糖饼拿着芭蕉叶子裹着,在手心里散发糙厚甜香。洛鸠只答“我不听你胡扯“便去吃糖饼了。
说是不去,可最后打打闹闹还是走到了东郊那座大宅边上林子里。
在林子中闲逛,鼻尖偶有丝丝缕缕的香气。
“木樨?这花不是秋天开的?”洛鸦眼尖,瞧出林子里有几株桂树,枝叶间浅金色的细碎花朵不合时宜地开在早春。
洛鸠嗅了嗅:“只要日头雨水到了,花都是会开的。春天还是秋天对它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说得是。不过今年的春天格外暖些。”
两人俱是一惊,齐齐转头看去。
此处离季府外墙极近,花木掩映下有一扇侧门,将将打开,一袭水色衣裙的青娥女子双挽手噙笑立着,身后两位婢子垂首不语。
“近日常趁早上没人瞧见出来赏花,不曾想被人抢了先。”她闲闲一句解窘,语气轻缓。
洛鸦打量她片刻,笑道:“我以为,季相的千金,时时都是极规矩的。那日筵席上打了照面,却连话都不愿和我说。”
季纤纤掸一掸手里小金剪子口上的碎叶:
“风雅之事,莫提规矩。”
洛鸦点头,抬手把身后的洛鸠推上前来:“我家小幺,你可见过?”
季纤纤眼光在洛鸠面上停了一停,定在她头顶的发冠上。
“上一次见这冠子,还是几年前郦国的商人赠它给家父。”她再看一眼洛鸠,“算是得了个好去处。”
洛鸠一慌:”陛下赐我时我只知是海珍珠和月光髓制的好东西,不知竟夺了小姐爱物。”
“无碍。乳母和我提起时,还夸是缘分。”
洛鸠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却听她毫不在意地继续道:
“四郎君,纤纤还不知道你的字。”
女子比她还高出半头,眉眼间说不出喜嗔,只用汩汩泉水般的眼神注视着她。她抬手笼一笼被一阵急风吹得鼓起的外衫,行动间有环佩叮当之声。
洛鸠不由得轻声答道:“本是生辰那日就该起的。可是家父说他念的书少,该问陛下讨个主意,所以就搁置了。唤我阿鸠便好。”
“衔瑾的字,也是这样取来的么?”季纤纤问向洛鸦。
洛鸠的笑脸一白。
洛鸦神色也微微变了,然他笑容不减,只沉声答道: “我和兄姊的字,都是儿时先母拟好的。”
季纤纤转眼便明白过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便下起了滂沱春雨,林中一阵土腥溅开。 于是她改口道:
“是我多嘴了。进来避一避吧,府上备了暖茶。”
季府的椅子是出了名的硬,奉上来的茶却极香。
季纤纤立在堂侧,轻身吩咐着婢子些什么,顺手将那小金剪子递出去。
她身后铺着玉竹纸的墙上,两幅山水中间,便挂着那把洛鸦心心念念的剑。
只需看一眼那刀鞘,便能看出那是一口好剑。
桔红的赤柏松心雕着云纹,琥珀生漆光泽圆润,外面还细密地扎了一圈厚马皮,和剑柄上的皮子仿佛是同一匹马身上来的。
洛鸦擦干头顶一层水珠,倾着身子,恨不得上前去摘下来把玩。
季纤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偏头笑道:
“沧州琢荆阁的手艺,这把倒有几分极人味道。”
“听说极王前些年都收了一把琢荆阁,仿佛是格外欣赏他们新来的一位匠人的手艺。这把可是同一人打的?”洛鸦眸光不转。
“这我便不知了。沧州那边急急地把今年新铸的第一把琢荆阁献进来,大约是实在觉得再不争到些增兵便要吃式方的亏。”
洛鸦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季纤纤扶了扶发髻,移开眼去:“家父这时辰该到了。”
洛鸠之前说不上什么话,听了忙站起来:“我该去门口候着。”
却听得门外一声“不必”。
洛鸦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雨声太大,盖过了车马声和前门的响动。季珩微驼着背从堂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收起油纸伞的小厮。
洛鸠急急一拜: “丞相万安,此番叨扰实在唐突!”
季珩没说话,随便一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略过右侧的季纤纤,落在后方的洛鸦面上。
洛鸦迎上他的目光,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跟着洛鸠躬身道: “见过季丞相。”
“洛将军家的老三。”季珩笑了笑,接过婢子的棉巾擦着手,“老夫平日见你见得甚少。”
“我在武场兵营里混的,那些地方粗鄙,自然见不到丞相。”
季珩把棉巾递还给婢子,”同是混兵营的,老夫平日却没少见洛大将军。”洛鸠暗地皱眉,季珩却忽然转向她道:“你连你三哥一半有趣都不及。”
洛鸠只得把头垂得更低:“丞相教训的是,晚生愚顽。”
遇着读书人咬文嚼字绵里藏针,洛鸦素来喜欢一句顶一句地还嘴。他虽不读书,心思总归不算太糙,又加上一副好皮相,也还算得善辩。洛鸠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训,心中仍是担心三哥嘴上不肯吃亏最后讨不了好,频频朝他递着眼色。
“父亲,“静立一旁的季纤纤出声替她解围,“四郎君是客。”
季珩听了笑吟吟道:
“是我的客呢,还是你的客?”
季纤纤眼波柔柔一转正欲回嘴,季珩也仿佛等着她四两拨千斤般地笑望着她,片刻不曾言语的洛鸦忽然道:
“你们也太高估自己,今儿我是来找季绒的。”
厅内三人俱是愣了一愣。
季珩全然不信,啐一声道:“你找我家那画痴儿能有什么事,他认得你么。”
“认得的。”洛鸦微微一笑。
“你且差人去告诉他,衔瑾来看他。”
在遣人去内院的空当,洛鸠靠过去扯了他的袖子悄声问道:
“你当真见过季绒?”
彼时洛鸦正皱着眉专心致志吹凉手中的茶盏,没有搭理她。
洛鸠和襄鸾城的绝大部分官宦子弟一样,从没见过季家的长子。只知他胎里不足生下来便有些痴傻,身体又弱,整月整月地不出门在房里画画。
今日从走廊上便远远地见到了,却看不出什么病痛,除了气色差些外与常人无异。
季绒看上去,非常的文弱温和。
他安静地坐在桃木椅上喝着一盏枸杞乌鸡汤,满屋稀薄的鲜香气。
他看见洛鸦进来,把汤碗捧低了些搁在腿上,眉目微微舒展:
“你个子这么大,要把我的门框挤坏了。”
他门上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风铃,洛鸦进门的时候顺手便把它拨到一边,差点打到身后洛鸠的发髻。
满屋的画。
但是画得并称不上好。色彩铺陈尚能入眼,技艺比起各家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们的水准,却还差得很远。他大约从未有过一位像样的老师,也没见过多少季府之外的山水。
洛鸠正站在门前瞅墙上的画,洛鸦拍拍季绒肩膀径直走进屋里拖了把椅子坐下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
等她回过神,季绒正看着她。
洛鸠拱手:“季公子。晚生洛鸠,家里排行第四。”
“如此,你是衔瑾的幺妹?”
洛鸠心中一惊,却听洛鸦一边把玩他桌上的笔洗一边道:
“你又把我的话记岔了。我上次和你说的我有二姊和幺弟,哪里来什么幺妹。”
他这话说得直利,季绒回头拧眉看他两眼,复转回来对洛鸠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纤纤提过的四郎君。你读过很多书,还会治病。”
“实在是抬举了。令妹才是饱读诗书,蕙质兰心。”
洛鸠觉得,和季绒说不上什么话。他迟钝而温驯,讷于言语更讷于礼节,坐在那里便像是与满室的山水花鸟融为一体。
哥哥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呢?他不可能孤身前来季府,季绒亦从不出席宫中的宴席。那只能是在外头碰见了…
“你妹妹常提到阿鸠?”洛鸦忽然抬头问道。
季绒汤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把盘盏搁在桌上开始描一张崭新的工笔,闻言摇头道:
“纤纤不常和我说话。”
“那么,”洛鸦忽然伸手把洛鸠捞过来板在季绒面前:“我家阿鸠长得周正不周正?”
季绒没放笔,但转过来仔细打量了她片刻,点头道:
“周正。但是没有你好看。”
洛鸠叹口气拍开洛鸦抓着她肩膀的手,洛鸦心满意足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得很快,又提剑的事情,不一会便嚷饿,门外的婢子很识趣地去给他拿点心。
“都快晌午了吃什么糕点。我拿了些时令的瓜果,也不知你们爱不爱吃。”
不多时,季纤纤领着方才那个婢子缓步进来,手里白瓷盘子上堆着刀工极好的瓜果块儿。
洛鸠素来不喜欢酸的,谢过后拿小银签子拣着里面的梨片桃块吃;洛鸦嫌鲜果水甸甸吃下去饿得快,随便挑起来一颗葡萄不吃只是举在眼前琢磨。 葡萄上拿细筷子捅了对穿,将籽都捅出去了,只剩溢出汁水的果肉。
换做是父亲,一定对这样的习气深恶痛绝。他这时莫约已经知道了他们跑来季府撒野的事情,等回家定要挨一顿骂。
唯有季绒一人搁了笔,吃得很欢,且边吃边道:
“你上次把我带去河边吃饭,还说让我开开眼。那厨子烧的那一盘盘什么稀奇的肉,哪里比得上纤纤的手艺。”
季纤纤听罢眉眼一凛:“我正想着这回事。那次家兄好不容易趁着城南疏园里桃花开了央父亲出去瞧一回,下车转了转就再也找不见人。原是被你拐跑了,还去吃酒楼里的大鱼大肉,怨不得他回来一直抱怨肚子里腻。”
洛鸦驳道:“那是你们吝啬,没给他吃过好东西。多吃些肉,才经得住外边的风。”
“粥汤才是养人…”季纤纤话未说完,门外急蹬蹬跑过来一个小厮,被门口婢子皱眉伸手扯住了。于是她很和善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脸涨得赤红:“上将军府来了人,说是要接两位公子回去用午膳。人就在大门前候着呢。”
季纤纤示意婢子递给他一块汗巾:“既是上将军府的人,为何不请进厅里歇息,只把人家晾在外边?”
小厮接过汗巾不敢擦汗,只是很恭敬地收在双手里:“请过了,那位郎君不肯,执意和车马一起站在门外侯着,连送去的茶都不喝”
洛鸠听了便对洛鸦有些责备地道:
“三哥,杜翡一定又替我们顶了罪。”
洛鸦仍在好整以暇地喝茶:
“他顶惯了。”
洛鸠急得捶了下椅子扶手:
“三哥!”
洛鸦慢慢喝完那杯茶,忽然把瓷盏一扣,伸手拿起披风话锋一转道:
“不过是时候了。”他站起来对季纤纤一笑,“季家小姐,我和阿鸠便不打扰了。”
他这一系列动作利落干脆,转眼便大步流星行至门口,洛鸠忙理理衣袍跟上去,复回身对季纤纤极歉疚地一躬身。
季纤纤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面上依然是处变不惊的悠然笑意,欠身回礼道:
“那纤纤便不送了。这几日园里木樨繁茂,两位郎君若是日后得空,可来尝尝今年头枝桂花腌出的蜜糖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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