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应该下过很大的雨,至于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客厅没有关的窗户留下了很多水渍,而放在洗手间窗台上湿透了的纸巾无疑也在佐证我这个推论。
如果不是昨天赶了一天的车太累了,我应该也不会睡得窗外那么大动静还是无动于衷。是的,我经常失眠,从我毕业走进社会之后就经常失眠,最严重的的时候,我还借用了一些药物帮助自己快速进入睡眠。村上春树在他的短篇小说《眠》里面说到,失眠其实是灵魂对身体的一种背叛,如果按这样说的话,那么,我现在的灵魂和身体怕早已经各在别处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沉沉的,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打电话给爸爸,本来想说点儿啥,但是好像我的声带也已经跟我的大脑分道扬镳了,讪讪道一句“没事,我就告诉你和妈妈,我昨天很早就到了”便拉到了。也不是不想和爸爸说什么,而是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头绪,所以也就不说罢了。
假期的时候是有回家看望父母的,回到家的感觉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屋后的雀儿好像还和小时候一样,叫得动人心弦,那声声鸣叫好像一下子就能把时光拉扯到童年似的;门前的芶麻经过春雨的洗涤,舒展大片大片的叶子,不过两个月的光景,就把母亲当初砍掉它时那种期待屋前屋后整洁的心意,完全打碎了;就着夜里的山风入眠,好像只要沉沉眼皮,便能睡完我的整个前半生。大概是我真的很久没有感受过那么淳朴的氛围,所以回家走上一遭,都会觉得那是人间天堂。
可那里真的是天堂么?父亲倾其一生都想从那个穷山沟里走出来,半生漂泊到现在也只落下半生苍老。我甚至都不太清楚那个曾经在我眼里像山一样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不再那么伟岸,坐在他电瓶车后座时,抓住他瘦骨嶙峋的肩膀只觉得手心硌着疼;看着他全白的头发,会不自觉地想到他那与外表完全不协调的实际年龄;看着他一边忙着打点家里的事情,一边力不从心的样子,我在脑海里搜寻了无数次,也没有在记忆里找到他那么无力的样子。
有人说父子一场是一次别离,可是在普通家庭里面,父子一场更像一种寄生,父母得用尽了力气才能够将寄生在自己生命里的孩子养大成人,而当我们攫取了他们所有的精力之后,于他们而言剩下的只有苍老和漫长的等待,等走出去的孩子回来看他,等有一天孩子到了能够接受父母原本平凡这个事实的时候,原谅他们一生的碌碌无为。
可是他们最后会原谅自己还是始终都会如同此刻的我一样,时时刻刻想到的都是没有做到或者没有做得更好的事情,然后引发一种自责和深深的歉疚。你可以原谅一个女儿在父母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冷眼旁观吗?正常的人理应想到的就是不能,可是为人子女的我的的确确就那样做了。
父母这段时间因为房子的事情缺了一大笔钱,其实我已经尽我能力把能给的都给了,可是面对那个巨大的窟窿,还是只能称得上杯水车薪,当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一边安慰着我说“没关系,爸爸可以”,一边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时,我知道他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但是却还是为了安慰我如同小时候一样,故意信心满满地对我说“没关系”。
假期结束的时候,父亲送我到镇上换乘,恰好赶上逢集的日子,父亲带着我在菜市场转了转,我原本想把他要买东西的钱全都垫付了,像是真的体恤他的艰难,但更好像是在给自己求一个心安,但就是这样一个很小的事情,也还是被父亲拒绝了。大概我在体恤他的艰难的时候,他也在谅解我的无能吧。
对不起,我再也发不出“生活是个妖艳X货”那样的感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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