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搬家,其实没家。记不清那是第几次搬了,总之在那个城市一下子失去依傍,被高中时代最好的兄弟收留。他在那个城市读了大学,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下,结婚,有了房子。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已经天各一方,一年最多联系一两次。但我知道,他还是我心底最珍视的那个人。
看着我写下这段话,木青制止了我继续煽情。她说这个小说是写给她的,但除了只在第一部分里点明“主题”之外,迄今为止都在四处游离,完全不像是一部结构紧凑、形神兼备的小说。她是对的,也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我经常走神和心不在焉。我看着每天都在重复的生活,门口的路从来没有修好过,空气的雾霾已经是新常态,电视里的话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我感觉这世界就像是西西弗斯推着的石头,每个人以不同的原因乐此不疲,不能细想。
木青又嫌我太悲观了,这么写下去就是在抱怨,这是负能量。众所周知,我们的社会需要各种各样的正能量,要弘扬,要歌颂。但是物理学最基本的定理就是能量是守恒的,如果都是正能量了,那负能量在哪儿,这根本就不成世界么。我认为物理学是可以有效解释这个世界的理论,但是如你所知,别人可能不这么认为。很多的人们总是想像王阳明格竹子一样,从任何的事情中都要总结出一些道理来,而这些道理一定是能够让人听了立刻就想发粪涂墙去。
木青看不下去了,她觉得我严重偏离主题。对我来说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因为她不高兴,那就意味着这世界能量不对称了,所以我得想办法修补。但在我的计划里,这个故事可能很长,长到我不知道该在何时结束。所以我有的是时间去延续它,只要不是太无趣。
尽管搬过十几次的地方,但我只是在搬东西的刹那间感受过房子的重要性。除此之外,我基本上随遇而安,四处流浪。可能我从心底知道自己不会有拥有房子,于是就自动的“断舍离”了这个念头。在我们现有的知识框架里,从来没人好好告诉过你,土地是不属于你的,反而所有的故事和知识结构,都在表明,你可以随便定居。就像书里的江湖好汉们从不赚钱但永不缺钱一样,书里也基本上没让你对土地和房子产生过疑问。但实际上,实际上,大多数人提起来,都是一部“血泪史”,郭德纲说,有血,有泪,有……
记忆开始的地方,对房子心生畏惧。为了盖新房子而拆掉了旧房子,中间的过渡期,在别人家住着。然后,依旧对新房子充满着恐惧,可能是对其中的声音和氛围感到不安。之后的很多年,似乎很容易就离开了,学校,社会,外面。尽管很想回去,但如今想来,感觉并不强烈。等到了需要自己租房子的时候,房价的几何级数增长就从未停止,这些年所见识过的故事,基本上就是另一种历史。
木青说想要一个带院子的房子。院子里要种花,或者各种她想种的东西。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个好的花匠或者农民,总之这种理想符合大多数人的向往。但我并不想种太多的东西,随手摘下一个西红柿吃一口胜过山珍的年代已经过去,满园的花如今都会落满尘土。不过我可以给她打工,听她的指挥就可以了。我想起很多年前我边翻院子里的地边休息着看梁羽生的小说,然后就着冷馒头喝白酒,将来,也不过是这样的日子吧。我想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起床,看看满院子种的东西,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不升起就下会儿雨,不管什么季节的雨落在院子里都很好。然后我就去做早餐,再叫醒木青——写到这里,她又不满意了,她说每天她都起的比我早,明明是我在睡懒觉。唉,这女人,艺术是需要创造的嘛。
我想在上午的时候喝茶,写字,或者就在院子里睡着。我不知道木青这时会忙些什么,这里就任由她发挥吧。因为我见过极端忙碌的她,也见过可以长睡不起的她,但想到还有满院子的菜或花要来侍弄,那么这工作催人的,就由她自己把握吧。中午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但是可以好好的做顿饭,和她一起喝酒。这样等到了下午,她去午觉,我要看书,看所有想看的书,一本一本的看,看到她醒来,我就可以去准备晚餐。但这么写,一点都不正能量,而且除了吃和睡,似乎没别的事可做,有损于她的形象。但我实在想不出在未来的日子里还有什么事可以做。也许她会想走遍世界,也许她有数不清的活动要去参加,但对于我,世界就是一个院子而已。
我想闻到一点清新的空气,我想在清晨的时候跑步,跑步回来的路不要有洒水车,不要有上班的人群。我想在沙滩跑步,或者在树林里跑步,我想听到海浪,或者遇到各种的动物。我想早餐很简单,我想在阳光里写字,看书,或者就抱着木青,和她一起闻阳光的味道。我想在夜晚的时候听到风吹过屋顶,雨砸在窗户上,雪映着屋里。我想在睡觉的时候很安静,或者听到滔声。我想和木青在路灯下散步,跟她讲我许多前的故事。我想等她睡后看几页书,然后写一些字,等她有时间的时候随便的看,随便的批评。
我还是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房子,我只是知道,不管什么样的房子,我都想要木青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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