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中途，他又到饭店里去打包了一些饭菜。

回到自家楼下，他停好车，在上楼之前，给程彤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响了又响，就是没有人接听。

也罢，不听就算。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好几个袋子，重且不说，着实累赘，按电梯开关按键都吃力。烦！在电梯上行的过程中，他看见电梯的不锈钢板壁上映照出一个眉头紧锁、嘴唇紧抿的中年男人。虽然满腹心事，那还是一个颇为帅气的男人。他身材保养得还不错，四肢匀称，小腹平坦，一身运动休闲服装，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但是他两手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鼓鼓囊囊，挤挤挨挨，却破坏了他身上那种优雅不凡的出众气质。

烦！他真想把这些讨厌的袋子全扔了。几十年来，他何曾干过这种事情！他最看不惯那些婆婆妈妈的男人了。

出了电梯，他把右手提着的袋子都放在地上，才能空出手来，把食指放到指纹锁的的识别区。开了门，他转身将袋子提进门，放在地板上。

听见门口的动静，女儿走出来，喊了一声爸，你回来了。

他从袋子里把打包的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餐桌上，招呼女儿吃饭。女儿说吃过了，妈也吃过了。

“你妈在干嘛呢？”他问。
女儿说：“妈妈不舒服，在睡觉。”
这家饭店到底怎么回事？这些饭和菜，没有一样做得好吃的，全是些什么玩意啊！他胡乱吃了些，放下筷子。

他走到那一堆袋子中间，将那两个精美的礼品袋拿出来，打开一个看了个，交给女儿：“给你。”

女儿好奇地打开袋子，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捏起一条亮闪闪的项链。细细的链子，银光闪闪，底下一颗小巧圆润的粉色珍珠，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彩。

“好漂亮！谢谢爸爸。”女儿说着，将珍珠项链放回盒中。

“怎么不戴上去看看？”他不解。女儿最是喜欢这种小玩意，买了新的，总是试来试去不厌其烦。

女儿却淡淡道：“改天再戴。”说着就回房间了。
他看着女儿的背影，愕然。这姑娘，真是被惯坏了！

还有一个礼品袋，里面是另一条珍珠项链，跟送给女儿的这条同样的款式，只是珍珠更大更圆更亮。
他打开盖子，欣赏了一下那浑源光润的珠子，感到很满意。

一室幽暗。窗帘低垂展开，只在两扇中间留了一条缝隙，透进一线光。她的妻子躺在床上，背朝着门，脸对着窗，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凭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没有睡着。他在床边坐下，她没有动。“我跟程彤真的没有什么。今天她撞倒你，又急又怕，年轻的女孩子嘛，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他父母又不在这边，又不好跟父母说，让他们担心，就找了我这个工作上的领导求安慰咯！怪我，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了！我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孩子看的，你看，她比小薇大不了几岁，都是又聪明又可爱的女孩子，我就对她多了那么一点照顾了！——我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孩来对待的！”

张洁还是一动不动。李强又道：“啊呀！我是搂了她的肩膀，这不是看她着急害怕得哭了吗？我就想安慰她一下。我就一下子没注意动作分寸。是我错，是我的错！你要怪我，你打我骂我都行。你怎么罚我都行。”

“老婆！老婆。”李强嬉笑着去拉张洁的被子，“起来了，吃东西了好不好？我给你……”

张洁猛然用力拉紧被子，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一番口舌全白费？李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真的只是同事关系而已。”他把藏在身后的花束送到张洁眼前：“好看吗？你最喜欢的红玫瑰。”

张洁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乌黑的眼珠不复昔日的明亮与柔情：“我想静静。请你先出去。”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李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个首饰盒，打开，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彩，他把它举到张洁面前：“你不是说想要买一条珍珠项链吗？你看，这条好不好？你看，这颗珠子多圆多亮！”

张洁接过那项链看了半晌，忽然扔回给李强，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根一模一样的珍珠项链，悲凉道：“我早已买了。你不记得了吗？春节前，你说的，你没有空，让我自己去买。”

李强愕然。

张洁继续道：“你全忘了？这两年，你对家里的事情根本不管，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根本不记得……难为你，还记得我想买根珍珠项链。上个月，回乡扫墓的时候，我还戴了这跟项链呢！你记得吗？我还问你好不好看呢！……哈哈哈”

张洁一向温婉，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地笑过。此刻，李强觉得她好像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他抓着那根项链，好像抓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礼物，让人感动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其中所蕴涵的情意！”张洁大声说道：“你不懂！收起你无聊虚伪的情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