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和理工科的一个重要区别在于,文科和人生阅历有着极大的关系。多年之前曾因茅盾文学奖的原因,就买过熊召政老师的《张居正》这本书,但因为关注的点不同和年龄阅历的关系,感觉如飞鸿踏雪,蜻蜓点水,并没有读懂。因为最近总在关注明史和明代的作家作品,又重新读了一遍这套书,还是颇有收获。
这套书曾获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分为《木兰歌》《水龙吟》《金缕曲》《火凤凰》四部分共计143万字,此书出版后即好评如潮,因本文不在于大家名人的赞颂不再赘述,下面就其中所关注的问题归纳为几条,见识浅陋,权作抛砖引玉之用。
一、张居正的权力之路最关键的一步是获得了李太后的支持,而前期的工作则是因为与大伴冯保达成了政治联盟的默契,终于得到了首辅这个职位,得以施展拳脚,开启了万历改革。
二、邵大侠(邵芳),一江湖人士能够操纵首辅,是一个宦官干政的一个迹象,由此推而广之,在皇权专制之下,权力中心及周边的人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在民间导致滔天巨浪。这与《西游记》中的妖怪下凡所反映的是同一个社会问题。冯保的管家徐爵在南京作威作福,冯保的侄子敢于冲撞吏部尚书的大轿,张居正的管家尤七被人拉拢,胡椒苏木折俸事件中低级官员礼部六品主事童立本被迫自缢身亡,都是这类问题的反映。这说明领导者一定要管好身边人。
三、隆庆皇帝好娈童,喜欢奴儿花花,万历皇帝收藏春宫铜镜,太监们搞对食,张居正收留玉娘,由孪生双胞胎波斯美女照顾,一切正常的,不正常的男女取向,说明骄奢淫逸几个字是联系在一起的。当年洪武帝朱元璋绝不对有这些变态的想法。
四、同阶层内竞争最为激烈。孟冲和冯保、冯保与张鲸、严嵩与徐阶、高拱与张居正、张居正与张四维都是这种极为激烈的竞争和斗争关系。由此延伸到功高震主这个话题,历代顾命大臣,能如诸葛孔明者,鲜矣。
五、张居正的改革的主要成就是利用京察推广了考成法使得官吏效率提高素质提高,用循吏(如金学曾)不用清流(如海瑞等)则避免了空谈心性,毫无经世济民的状况;通过棉衣事件震慑武清伯,限制孔门衍圣公、开国贵族后裔等推行一条鞭法让国库大为充盈从入不敷出到万历十年存银八百万两、打破常规,孟冬运粮;启用潘季驯整修河堤、兴修水利,为国富民丰打下更好的基础;重用殷正茂平定匪患;重用戚继光李成梁让鞑靼不敢入侵。改革要有具体的、合适的人来做相对应的事儿,路线确定之后,就是干部问题。王安石熙宁变法就是因为用人不当导致。
六、张居正生前,政令出内阁,万历皇帝成了近乎君主立宪制的皇帝,只有签字权;张居正死后,万历皇帝展开了大清洗,张居正重用的人几乎全部被贬、致仕或调离,张居正驱逐的人几乎都返京身居要职,张居正一家被收监和饿死,张居正差点被开棺鞭尸。万历皇帝为什么对他的“元辅张先生”前恭后倨呢?一是年龄原因,小时候万历皇帝朱翊钧还没有相应的心智和能力和张居正对话的能力,但时间是站在小皇帝这边的,所以以前隐藏的皇权和相权之间的矛盾最终必然会爆发出来。二是张居正对皇帝管束过严,让皇帝在吃穿用度上处处受制于人,还曾经因为宫女淫乱时间让皇帝下罪己诏,让小皇帝颜面尽失,已经埋下了复仇翻案的种子。从主观角度而言,可以理解万历朱翊钧的种种作为,但从客观角度而言,万历皇帝通过否定张居正的权威和曾经的改革来树立个人权威,导致明朝曾经得到遏制的官僚特权和土地兼并问题又死灰复燃,加速了明朝的灭亡。说明亡于万历,见识高远,其言不虚。具体而言,明亡于万历十年之后。
七、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但即便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在面对利益的时候,也会结成各种各样的圈子。乡党、师门、阉党,这些看起来有一定合理性的小圈子,如果不加以限制,就有可能成长为无法遏制的朋党之争。唐朝的牛李党争如此,宋代的旧党和新党如此,明代的阉党和东林党也是如此,张居正改革时期的改革派和守旧派也是如此。不同之处在于,张居正改革过程中重用的那些人多了更多的家国天下的理想,长治久安的理想,为民请命的理想。
八、理想的实现和现实之间有一定的差距,还有可能是很大的差距。何心隐提倡的士农工商人人平等,在今天看十分容易接受,但在当时却与等级特权制度格格不入。何心隐最终死于狱中,虽然主政者张居正而言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从文化角度而言,还张居正是个专制主义者。
九、张居正改革经济上的目标是通过削弱贵族地主特权和土地兼并,把小自耕农的土地稳定下来,还是一种在既有框架和秩序之内的调整,只不过他的调整力度比较大,敢于向皇亲国戚开刀。这也是张居正死后必然被清算的背景原因了。
十、中国古代历代改革成功者少,即便成功,亦多如商鞅,张居正之下场,实在令人不胜唏嘘。(商鞅被车裂、屈原被放逐自投汨罗、吴起变法被乱箭射死、贾谊改革却被排挤、王安石改革死后名节不保、戊戌变法六君子血染菜市口)
十一、因为对科技的态度,导致在蛋糕怎么分的问题上你争我夺,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如果在良种培育、火器发展,大力表扬并提升科技人员的地位和待遇上下大力气,不在诗词曲赋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不在内耗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古代的文明可能会走上更辉煌的路。
十二 、张居正,字叔大,号太岳,湖北荆州人,又称张江陵;熊召政,湖北英山人;又兼写金学曾于荆州任职之当地风情,亦为同乡之谊,家乡之眷恋乎?文章对明代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繁琐的典章制度极为熟悉,心理揣摩细致,娓娓道来,令人颇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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