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他们的名字》 - 闭环强迫症患者
天慢慢亮了，阳光洒在脸上格外温暖、舒适。我被这阳光叫醒，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的声音让人陶醉。脚下是那布满碎石的沙滩，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身后是那栋房子，和那辆白色的越野车。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远处走来三个身影，一个胖胖的，一个女士，一个高高的，都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他们似乎看见了我，加快了脚步。
“乖女儿！你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我们好想你。” 胖胖的身影和那个女士亲切地叫我，身边还有狗的叫声。
“宋智友，我们还没有去海边钓鱼呢。” 高高的身影说。
我刚要接茬儿，身后又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这个太难喝了，有化妆品地味道，喝了更睡不着觉了。”
看来我还是死了，跟我说话的都是死去的人，这里是天堂。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也在？不管怎样，终于可以跟最珍惜的人在一起了，永远不分开，真好。
可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又黑了下去，脚底一空开始快速地往下掉，越来越快，快到我的心脏无法承受这个速度。我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周围漆黑一片。
为什么？难道来天堂对我只是奢望，而我只能下地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让我连死了之后也不能跟自己珍惜的人在一起？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求求你们！回来！让我再看你们一眼！
我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病床上。床边围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个子很高，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哎呀，这人怎么睡觉还皱着眉头啊，这样可不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微微动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传遍了我的全身，被都江才弄伤那次都没这么疼过。大概我刚才又乱动了，手腕上有温暖的一双大手控制着我，然后，大手就松开了。
“你们是警察么？来抓我的吧。” 我迷迷糊糊地问道，忍痛挣扎着举起双手，示意他们把我铐起来，但是那三个人却无动于衷。全身的剧痛使我变得清醒，视线变得清晰。围着我的是车奇浩，罗大哥和高警官。
“你可真是命大，被砍了二十来刀都没死，不过还是有两刀差点要了你的命。还好我们潜伏在东川地兄弟看到你昏倒在了隧道里，报告给了我们。” 罗大哥见我醒来，开始给我讲故事。
“那两刀，一刀扎破了你肝脏和胆囊，好在处理及时，不然胆汁进入血液，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了；另一刀扎在腰上，差点把肾废掉一个。只是，你……” 罗大哥正眉飞色舞地说着，高警官捅了他一下，把他打断了。
“不过医生说你的肝脏损伤虽然会自己修复，但是时间比较久，空腹的时候更容易低血糖晕到，千万别饿着，也要少喝酒。而胆囊缝合之后变小了，以后不能吃肥肉了，不然肝脏吃不消。上次吃饭你把五花肉都吃了，以后可没这待遇了，哈哈……” 罗大哥再次唠叨起来。但是听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上来一种莫名的喜感，想接他的茬。
“您是说我以后胆子就变小了么？哈……啊！……” 又是一股钻心的疼，疼得我出了一头冷汗，不但叫出了声儿还掉了眼泪。
“组长，您别逗她了，她几乎都伤在肚子和腰上，笑的时候伤口会更疼的。你看，上次伤得那么重也没听到她叫出声啊。” 高警官又捅了罗大哥一下，然后拿出手帕擦干了我额头上的汗和脸上的眼泪。
是啊，现在全身真地很疼，火辣辣的。腰上和肋下感觉像是有两个大洞，呼呼往里灌凉风一样。但是有机会能这么开心，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呢？
“医生还有个要求，你醒了就要下地活动。不然刺伤的那两个伤口的皮下组织粘连的话就麻烦了。” 罗大哥又开始唠叨。
“你俩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我那股爱怼人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当了组长，跟老婆复婚，再见到女儿之后就开始话痨了。” 高警官接茬道。
“他嘛，小赵警官上礼拜调到一组，然后……” 罗大哥指着高警官，话说了一半，又被高警官捅了一下。
“你们不是来抓我的么？我杀了人……” 我再次挣扎着举起了双手。
“我们是缉毒组，不管杀人案件。况且……谁杀了人，你杀了谁？” 罗大哥居然开始装傻。
“可是都江才、郑泰州、崔……” 看到他装傻，我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都江才是被崔武镇刺伤之后摔死的。郑泰州跑到吴警官家里行凶，被正当防卫反杀。崔武镇……” 罗大哥说得很轻松，但是车奇浩这时咳嗽咳一声，再次打断了罗大哥。
他们今天肯定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我。可是吴警官？正当防卫？他为什么当着我的面提吴警官就好像她是另外一个人？
“你们今天说话好奇怪，我都错过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些事情不想告诉我？” 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们。
“你错过的多了，反反复复进了三次ICU，昏迷了一个月能不错过么？再睡几天就睡傻了。” 罗大哥还是那么喜欢挖苦人。
“不过这一个月，可把车老师忙活坏了。为了你他可操碎了心，刚出院就到处走动。局长也帮了大忙。” 罗大哥说完看着车奇浩。
“有些事情你自己发现了才能处理好。接下来要给你看的东西，可能对你来说来得太突然了。不过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接受。” 车奇浩终于开口，然后拿出手机，放了一段视频给我。
视频是这样一条新闻：
经过历时17年的调查取证，仁川警察局缉毒一组最终捣毁了韩国最大的贩毒集团东川集团。期间共有三位警官殉职。
三位？爸爸、全弼道，还有谁？
然后屏幕上出现了字幕：
尹东讯（化名），缉毒一组上士警官，2016年11月30日，因身份暴露被东川帮首脑崔武镇杀害。
全弼道，缉毒一组中士警官，2022年1月4日，在保护另外一名身份暴露的卧底警官时被崔武镇杀害。
吴惠进（化名），缉毒一组下士警官，2022年1月4日，在全弼道警官被杀害后追击崔武镇，孤身一人瓦解东川高层，后伤重不治殉职。……
我把手机还给车奇浩，然后不解地看着他。我骗了他，还差点杀了他，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我跟你爸爸是发小，几十年的好哥们，好‘钢布’。我们一起上的警察学校，一起进的警队。你妈妈的死，就是跟毒品有关系。所以你爸爸当了多年刑警之后放弃了升任组长的机会，毅然进了缉毒一组。” 原来他跟我爸爸也是好兄弟。
“进东川卧底是他的想法。当时我们年轻气盛，不假思索就做了。为了做得彻底，他斩断了除了纸质情报之外所有跟我的通信。他被杀当天我才知道你们住在那里，等我去敲门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是我尽最大努力能做到的了。当年的尹东讯就是这个朋友帮的忙。” 车奇浩说完，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个人的身份档案、几个证件和几张照片。
姓名：宋智友
生父：宋俊受，已故，生前职业：警察，2016年因公殉职。
生母：金珍雅，已故，生前职业：教师，2004年乘坐出租车因司机毒驾车祸遇难。
第二页是一份个人履历，除了没有提及上警校和当警察，其他都是真的，甚至还有高中的毕业证明。后面则是一份个人简历，以及一个健身房的雇佣通知信，工作是搏击教练。
“健身房？搏击教练？” 我不解地问道。
“日子还得过啊，总不能喝西北风儿吧。” 罗大哥接茬儿说道。
“那为什么是搏击教练？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开花店。” 我又问道。
“你会插花儿么？除了打架你还会别的么？要不骑摩托送外卖？总不能半夜蒙个面去当超级英雄吧。” 罗大哥讽刺我。
“那还是教打架吧。” 我苦笑一声，他说的有道理，除了打架我真地什么也不会，连警察当得都不合格。
“先从会的开始吧，你这么年轻想干什么现学还来得及。再苦的人生都要找点乐子，不然撑不下去的。” 罗大哥也像全弼道一样的口吻。
“这个健身房就是我们原来几个卧底刑警任务完成之后开办的。为了保护他们不被黑帮的余党寻仇，我们不能恢复他们警察的身份……” 罗大哥继续口若悬河地讲故事。
“可是这照片不是我啊，我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当我看到后面的照片，又打断了他。
“看后面，这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帮忙弄的。” 罗大哥笑道。
后面有一张整形外科的医疗记录……整形之后的照片……是我。
“车……老师？” 突然想起了罗大哥这样称呼车奇浩，我又一脸不解地看过去。
“我老了，也累了，在缉毒组撑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你爸爸这个老哥们儿。现在心愿已达成，无需再留恋警队了。警察学校也挺好，工资够花，不用天天上班，每年还有假期。教缉毒科目，一辈子的积累不算浪费。”
“宋智友，我们为你做的可能要很久才能接受。但是要记住，有两个警官为了你付出了生命，不要辜负了他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幸福。” 车奇浩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俨然还是原来那个严厉的长官。
“遵命！长官！” 我心里默念着，视线不自主地模糊了。
“另外，逢年过节的也来看看我这个孤老头子，陪我喝点烧酒。这么多年为了你爸爸，我一把老骨头都没机会享受天伦之乐，丫头你得给我补回来。只是……来的时候一定敲门。上次你不敲门就进来，多悬啊。” 说完，车奇浩站起身准备离开。
“智友，谢谢你，还活着。” 他走到门口，转过身来跟我说道。然后，转身走了。
“车奇浩，也谢谢你，还活着。” 我默念着。
“还喝酒呐，您比她强不了多少，郑泰州那几下您那肝脏也够呛。这老头，成天腌海鲜配烧酒，也不嫌腻歪。好了，我们也要去上班了。东川倒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个西川、南川的。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罗大哥慢慢站起身往外走，步子有些蹒跚。
“您怎么了？” 我把他叫住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那一脚也太狠了，第三天开始腰疼，一个多月了还没好。” 说完，他一瘸一拐走了。
“这是我在那个越野车里找到的，肯定是他的，因为有你俩的指纹，留个纪念吧。等安顿下来，抽空去看看他。” 高警官交给我一根警棍和一个购物袋，购物袋里面是一身衣服、一部手机和一个信封。然后，高警官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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