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要按照一个规则去表演,要相信自己的心,才能带来更多的可能。一部部作品中,人们也相信着她。惠英红的人生经历过深渊,也享受过阳光,好似红与黑并存贯穿,痛苦让她更强,更专注于内涵,角色的每个情绪迸发都带有全局了然的把握。最好的深情莫过于期待你一直都在,观众们对她便是这样的欣赏之情。
活出来
人生是疲惫的,不管如何笑过或经历过热闹,那种劳累总是从眼角眉梢不经意涌出来,这种辛苦值不值得?不知道,我们活着,总是要追求些什么吧。
或许你我,每个人都是。哪怕只是一股气。
或许也好过安然颓唐着。
谁知道这一股劲,能够创造出什么,或许是了不起的事物呢?
在我看来,惠英红最有权力说出这样的话。
1999年抑郁症这个词语还未曾被大众熟识和接受,在那段时间里,惠英红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去见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说,你好丑,又无能,她觉得世界把自己抛弃了。耳朵里挤满了否定的声音。
一句一句,铺天盖地如海潮般将自己淹没。她选择了自杀,母亲及时地发现并找医生救回了她,醒来的瞬间,她看到母亲的担忧,决定活着,且活出来。她开始去一间间地敲开机会之门。问别人:“有角色要演吗?不要片酬。”
其实在此之前,她已经红了。
演戏或许是一种天资,也是她真正热爱的事。那时她放弃了舞蹈和更高工资,去试镜《射雕英雄传》,她试着演了几个片段,金庸先生看了后说:“对,穆念慈是这样的。”
“要靠运气其实并不太久,你的成是你付出的努力,所有人一定会看得到。”她做了一个朝外打开的手势,笑了,“出名要趁早是说你要去做才能得到。”
她很爱笑,总让我想起《血观音》中的棠夫人,或许是她饰演的太好。惠英红有个习惯,在演一个角色时,她会把这个角色带入真实生活中,比如演棠夫人时,她就用棠夫人的语气,态度去和剧组人讲话,饰演《幸运是我》中得了老年痴呆的母亲,她便穿着睡衣去咖啡馆,去街头。
所以当看到她笑时,总是想,这是不是棠夫人?
但听到她的说话,非常和缓,放松,莫名地就让人心安起来。是一个坚定却温柔的声音。
这时再看她整个人觉得坚强。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不会撑不住吗?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撑不撑的住?想象中惠英红可能会这样说,不然,坠落?
她只说好强:“我觉得人嘛,对我来说,要么我就不做,因为我不要失败,不要给别人话题说我不好,如果我答应别人去做一个事情就一定要做好,这个坚持是从我的性格里跑出来的。”
她的演技已经得到了认可和赞誉,《血观音》和《幸运是我》两部戏让她摘得了重量级奖项,之前出演《心魔》这一部电影让她获奖10项有余。但知道她出演下一个角色时,大家仍然是满怀期待的,相信一定能看到新的东西。
“不想曾经演过的东西让它再重复的新的角色里面。”她说,“我爱我的工作,就尝试要发现一些在工作上的乐趣,一些成就感。我每次新的角色都会给到观众一些新鲜感,也给我自己。这样出来的口碑反应,有观众去认同,我就会觉得嗯,我成功了。”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的深度吧。惠英红先是声名鹊起,又经历了黑色时期,现在又一次红了,比之前更加有名和内涵,她走过深渊,如梦般地醒来,看到雾霭中透过的金色阳光。
守初心
对于三岁时便开始卖口香糖补贴家用的惠英红来说,成熟比同龄人更早一些,那时抱着烟盒和各路人打交道的小女孩,长大后能够将这种观察带入演技中。
在她看来,那是最好的时光,虽然很苦,却没有太大压力。
“每天要要饭,撒撒娇,如果环境很差很复杂,反而提醒我不要这样。”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没有学坏,
反而记住了更好的事情,并且感激。
那时,许多美国大兵都来找她买糖,其中一个人天天来买,后来他去越南打仗的前一天过来买了几包口香糖,说这些够打仗时吃了。惠英红看着他。
“I Love You ,用中文该怎么说?”他问。
惠英红告诉了他。他便用中文和她这么说,之后看着她两条长辫和沉默的表情,笑了,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惠英红不知道他上了战场后,是死还是活着,她说:“我希望能够收到他的一个信息,他的样子我都一直记得。”
为了这段感情,她不仅是守候,还学会了慈悲。
她参加了许多公益活动,其中就包括为老兵们捐款,2018年香港政府为她颁布了铜紫荆星章。对她而言,这不是工作范畴,而是社会公益方面的事情,所以有着特别意义。
“如果一个事情一直想做但是没有机会,那就等于不愿意去做,对我来说如果想做,我肯定做完了,不会拖。”她说。
2018年,红姐在舞台剧《玻璃动物园》领衔主演,这是她首次参与舞台剧创作。
“这次刚好是一个机缘。”她说。曾经最让她开心的事是早上醒来,浑身肌肉都没有酸痛,没有关节不舒服,50多岁后,她忽然想要尝试陌生的艺术领域,让自己人生的表中有过这一段经历,这时,《玻璃动物园》找到了她。
在之前,她演过打女,演过许多人的妈妈,那些凝重的角色,带着强烈的情绪。她收放自如,让角色带着红色的外显和黑色领域的根基,这般拿捏下,人物更加层叠丰富。如果只具备一点,将会失色很多。惠英红会在接到角色后捋一捋她的性格,这个性格不只是她在剧中呈现这些,而是角色这一世所经历的事,所带来的感受,之后再来演其中的一段经历。这份稳重宏大的基调保有了她迸发或克制的演绎。
在天气晴好无事可做的时候,惠英红睡觉,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和朋友们去吃吃饭,这看起来实在普通,并没有独特的地方。这个时刻,她珍惜着。
缓一缓
惠英红总是说自己好运,一开始便遇到了张彻导演这样的贵人,低潮后又遇到了许多好剧本,当时这些新导演还没有那么多钱去支付片酬,惠英红就自动降低片酬甚至不要钱去饰演角色,她说,“因为我看很多人他很有很好的才华,但是他不专注。”当看到一个导演是真心喜欢拍电影,又有好的剧本时,她愿意去支持珍惜这样的才华,“我只是希望好的,完整的故事,电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它是所有人一块合作出来的成果。”
“没有好机会就跑,那永远是原地踏步。”她说。
在色谱中,红色与黑色位于两端。红色热情,明烈,永远耀眼温暖,黑色沉稳,内敛,压抑中暗涌。惠英红性格里似乎带了这两种感觉,她不世俗地专注也是一种对于深沉意义的向往,被痛苦折磨过才有了更为明晰笃定的步履。
“我是喜欢就疯狂的喜欢,无缘无故我就是不喜欢,那不管怎样就是没法喜欢。”
“感性也是挺感性的,理性也是很理性的那种。”
惠英红说自己有时情绪波动很大,可能一下子从嘻嘻哈哈变成紧绷着脸,而这之间只需要五分钟,却又能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把所有的事情想好。和她合作的导演都很愿意把角色交给她发挥,这种信任感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只要喜欢某个剧本,答应演这个角色,惠英红就是拼命也要演好。
贯彻这种执着是有代价的,拍打戏出道的她身体上基本上每个地方都受过伤,脱臼,断骨头,脖子错位,腰椎变形……而有些伤难以彻底好透。
“膝盖里面的骨头受伤裂开了,这种不会自动再长回来。如果再做手术也是个大麻烦。所以都不管它。”她说,但有时候在外面走路时,膝盖会忽然疼起来。
现在红姐不再拍摄打戏,“怕受伤,年龄大了,受伤就很难再复原回来。”她说,“往后会放慢。不是退休,只是不会冲的那么厉害。”
红姐现在58岁,人生已经过了一半,对她来说,其实名和财不是最重要的,就渐渐看淡了,其实她最怕的不是死,是没有实现完价值,而对她来说,演好一个角色这就是一种价值。
她知道自己有天也会不在这世上,但如果能以一个专业,有魅力的演员形象活在别人记忆里,她就觉得很满足。在说这些话时,她眼睛眯起,稍微扬起了下巴,笑了。
世界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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