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我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我是如此不幸,又是如此幸运。上天赐给我两个可爱的精灵,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不多不少,刚刚好。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看着两个孩子熟睡中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脸儿,听着他们天籁之音般的呼吸声,我会不由自主想起几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
那晚又轮到我值班。从午后开始就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不一会儿,诊所的小院子里就白茫茫一片。人们进进出出留下的脚印,起初还依稀可见,后来就不见了踪迹。
隔着窗户注视着那片冷冰冰的白,我心绪低落。入夜后,外面漆黑一片。诊室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洞穿黑暗,雪花如飘絮般在灯影里飞舞,留恋着天空,努力拖延着,那必将到来的坠落,那不可避免的粉身碎骨。
“杨大夫,你在想啥呀?”我正对着光影里的雪花儿出神,听到问话,我回过头来,勉强对说话的那个人笑了笑。她叫林水红,就是那个喝农药自寻短见又被我救了的姑娘。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除了日常的护理我并没有再为她做过什么,对于黄百发,我们也都心照不宣闭口不提。但是,她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怨恨我了。
“我啥也没想,你叫我有事儿吗?”我起身走到她床前,轻声问道。
看见我走过来,她连忙双手撑着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你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什么话,还是躺着说吧。”我按住她的肩头制止了她,仍然扶她躺下。
她苦笑着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口气,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盯着对面那堵白墙,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她躺着,我站着,在头顶白炽灯泡的注视下,我们各怀心事,默然相对。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林水红首先打破了沉默。她扭头望着我,双唇颤抖着还没开口,泪珠儿先滚落下来。
“杨大夫,我想好了,未来的路还很长,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你帮我做掉吧。”
“可是,做手术是有风险的,万一……”
“杨大夫,我相信你,也只有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林水红说的一点儿没错,如今我和她还有黄百发是被绑在一根绳上的三只蚂蚱。这件丑事如果被抖漏出去,我们三人以后将如何面对悠悠众口?日子还怎么能安然地过下去?我对着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就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还没有来得及走出母胎,就被我亲手扼杀了。对于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说,这是多么不公啊,毕竟它是无辜的。
看着自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有时我头脑里会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当初那个孩子被生下来,会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有着怎样的性格?
没有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就连那孩子的母亲林水红,后来也离开了工厂。她被调去外县一家新开的工厂,从此,我们再未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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