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起》

大雪纷飞。

小梧和我在这间茅屋已经住了九年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组织派来杀我的。

但是我没有说。

她这会在屋子里洗碗，中午她煮的面条很好吃。

我的手里握着剑，剑柄很冷，手心也很冷。

向前劈砍，雪松哗啦啦倒了一片。

被她杀死，我心甘情愿。

哪怕是如此，我不能忘记这把剑，总有用到的一天。

小梧挽着一缕头发，提着棉裙问我天太冷了，要不要进屋暖暖手，我笑着对她说，这么多年习惯了。

我毕竟是组织最锋利的剑。

但师傅告诉我，我的剑虽然锋利，但还不够强大。

雪越下越大了。

《承》

我叫小梧，刺客。

那个人在幽暗的地宫里让我去杀一个人。

但首先要让那个人爱上我，然后杀掉他。

于是我不再是刺客，而是杭州的名医。每天我坐在湖畔的小舍里煎药。

直到那一天，他们告诉我那个人会来。那个叫南小凤的男人。他会带着浑身遍野的伤和无力回天的毒来到这里。而我的手下的炉子里，正煎着唯一解药。

他醒来的时候拔剑对着我，像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

我没有抵抗，告诉他身上的毒我可以救。

为了完成任务，我时常提醒自己，我爱他。

湖小舍下，里的鱼在慢慢地游，鱼很快乐。

《转》

我收起了雪中的剑，覆雪走进屋子。

小梧在那里烧火取暖。

我忽然问她，你什么时候要杀我。小梧在我身边已经九年了，尽管她从来没有用过武功，但是，组织里那种挥刀溅血的人，相处久了，眼睛会告诉你一个人的过去。

小梧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背过身去看雪。

窗外大雪纷飞，她的背影仿佛淹没在茫茫大雪中。

我没有拔剑，只是走到窗前陪她一起看雪。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梧不在屋里，我想她走了。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像从前一样，剑是这个浮沉世界最可靠的陪伴。

我知道这间草屋外面，是无数把隐藏在角落的刀。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握着刀。

九年来我的剑法没有落下，按剑的手，很稳。

杀死一个人就像劈倒一片雪松一样。

埋伏的五个敌人中，一双眼睛是小梧的，我认识她的眼睛。

她的身形疾驰如电，我扔下剑，等待她了结我的性命。

这样她的使命就完成了。不会遭受那些痛苦。

我是小梧。

夜里组织告诉我，明天杀掉小凤。

九年时间，我一直陪着这个男人，这个号称剑术天下第一的刺客。如今终于可以完成这个使命，那个人答应过我，只要杀了这个人，就放他出去，他是我的弟弟。

我的弟弟不用在这个组织内被茧化成一种武器。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大的帮助。

大雪漫天，地上躺着四具尸体。

我却杀了帮手。

于是我忽然向他大吼，为什么你不去死。他什么也没说，一直看着我的眼睛。

我忽然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然后，敞开双手，他一剑刺进了我的心脏。

《合》

半个月后，地宫里幽暗的烛火明了又灭，那个人摘下手指上黑色的戒指，交给了我。

这次我终于也完成了任务。

戴上戒指的这一刻，我知道从此我就是组织的一把手了。

我没有杀小梧，剑尖偏了一寸，我的剑能让人死也能让人活。

但我知道从此以后，她已经死了。

第二年大雪纷飞。

还是这间茅屋，不过已经被大雪压坏了。我抖掉雪，走进这样的四面残垣。

忽然那个人站在我的身后对我说。

我知道她没有死，因为当年我也没有杀了她，而我，是她的弟弟。

这个上一代组织的一把手，平静地站在我的身旁，他说他也很喜欢看雪。

纵然大雪纷飞，哪怕是站在残垣断壁之中，也会感到温暖吧。

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