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

翻出一本八一年出版的《古代汉语》，里面的一篇文章，吸引了我。

这是一篇选自古代志怪小说《搜神记》里的文章。

文章内容是说，在古代浙江、福建一带，出现了一条大蛇，长七八丈，粗十几围，当地老百姓非常恐惧。经常有人被蛇所吃。当地政府不作为，只是用剥削来的、老百姓的牛羊来喂大蛇，却没有什么效果。大蛇贪得无厌，吃人如常。当地巫祝告诉官员们，说大蛇给他们托梦，需要吃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愚蠢的官员们相信这些谎言。他们把有钱人家奴婢生的女儿，或者犯了罪的人家的孩子，卖过来养着，到了巫祝认为的时候，就送的大蛇的洞口，让蛇享用。

每看至此，我都要停书叹息，古代的女子真是可怜。父母为奴，她们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而官员一旦犯罪，他们的女儿瞬间就落到了社会的底层，可以成为大蛇的食物。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是有记忆的了，突然从锦衣玉食变成大蛇的食物，这些孩子临死前该有多么绝望啊！这些官员何其愚蠢，巫祝何其歹毒。

时光如梭，转眼已经用了九个少女了。这一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子了，官府到处张贴告示，以利益来诱惑有女儿的人家提供少女。

福建南平市有个叫李诞的人，生了六个女儿，没有男孩。他的小女儿李寄，居然主动要求去做大蛇的食物。

她父母急得团团转，坚决不同意她去。

李寄说：“爸爸妈妈没有积下阴德，所以没有生下儿子。虽然有六个女儿，跟没有一样。”

我的天哪，每看至此，我都不知道如何表达。中国的重男轻女由此可见一斑。难怪当年的计划生育那么难搞。

李寄又说：“既然我不能养活父母，活着还要花费家里的钱粮，还不如把我卖给官府当蛇食，给父母挣点零花钱，不好吗？”

父母不愿意用李寄换零花钱，坚决不同意。于是李寄便悄悄地 把自己卖给了官府。

李寄向官府要了一把剑和一只吃蛇的狗。到了巫祝所说的、大蛇给他们托梦的日子，李寄就牵着狗带着剑，来到巫祝指定的地方。

她预先做了很多糕饼，到了地方以后，她又把随身携带的蜜涂抹在糕饼上，然后放在大蛇的洞口。

大蛇闻到香味，从洞穴里出来。蛇的头如同装粮食的谷仓一样大，两只眼睛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两只明亮的镜子。闻着糕饼的香味，张口就吃。李寄赶快放出狗去，狗扑到蛇的身边张嘴就咬，猝不及防的大蛇顾不得食物，赶快躲避。身后的李寄，勇敢地拔剑向蛇砍去。

在李寄连续不断的坎斫声中，大蛇痛苦地从洞中窜了出来，往前窜了几十米后负痛而死。

杀死大蛇后，李寄坐在洞口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走进洞中，看到先前被大蛇吃掉的九个女孩的骷髅。她拿着九个骷髅离开了蛇洞，对着九个可怜的女孩说：“你们这些人太胆小懦弱，被蛇所食，真是可怜。”

李寄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家。

小说是很精彩的，但是每每看到此处，我都觉得意犹未尽，这些愚蠢的官员看到被李寄杀死的大蛇是什么感想呢？那些坏透了的巫祝是否应该受到惩罚呢？

最可怜的是女孩们的父母，无论是犯罪的官员，还是没有自由身的奴婢，他们心疼自己儿女的心相同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被献给大蛇。这些人在历史的长河里，连一滴痛苦的泪水都没有留下。

所以，勇敢的李寄是幸运的，她以一己之力为自己在青史上留下了名，也让我们看到了官员们的愚蠢。

当然，为了统治的需要，任何时候，官员都会优先选择相信巫祝。只要能够解决问题，老百姓的血肉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挥出第一剑，也许就是我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