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六年,杭州城出了件大事。
谢家十八小姐谢绮罗,及笄三年,无人问津,却在这一年和一个叫韩芳际的江湖郎中私奔了。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躺在病床上的谢老爷知道了这件事,登时吐出一口血来,挣扎着下了床,抽了跪在旁边的谢家现任家主,谢裳一顿。
当谢裳说,锦绣图也被谢绮罗带出去时,老爷子鞭子也给吓掉了,一口气没喘过来,颤抖地指着口中逆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还没听到谢裳补的那一句“假的”,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后谢老爷三年没下床——待到第四年,他彻底病死了。
已经在益州锦城的谢绮罗听闻噩耗,自是搂着刚出生的儿子悲痛非凡,痛哭流涕。但此乃后话,此时谢绮罗却在和韩芳际一起逃往锦城的路上。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私奔?”
韩芳际左手揽着谢绮罗,右手持着缰绳,胯下踏雪无痕四蹄飞快。
“因为我一旦叛出谢家,”谢绮罗抓着踏雪鬃毛,声音破碎在耳畔呼啸而过的风中,“魔教便会下意识觉得是我偷了锦绣图,那七分疑虑便会减至三分,自会认为锦绣图是真的。”
“而今我和你私奔的消息闹得满城皆知,”谢绮罗继续道,“沈墨一定有所察觉,便会觉得真的锦绣图在魔教手中。”
“他一定会去找魔教麻烦。”韩芳际接道,“可是两个人手中都是假的图。”
“但是这锦绣图的秘密已经传出来了,”谢绮罗道,“天下人都知道锦绣图在沈墨和魔教手里。”
“那么全天下人都会去找沈墨和高龙阳的麻烦。”
“没错,”谢绮罗笑道,“这样他们就没时间找我们麻烦。”
“可是,这两方势大力强,把麻烦摆平后,还是会找上谢家来。”韩芳际愁道。
“你且放心,”谢绮罗自信一笑,“我杭州谢家,百年基业,可不是什么茹素的软柿子。”
但是两年后,韩芳际又失踪了。
非常突然,谢绮罗起来时,枕头还是温热的。
谢绮罗此时已改叫谢十八娘,在益州锦城开了家青楼,绝口不提往事。没人知道这座绮罗楼见人三分笑,见钱十分笑的老板娘竟是当年杭州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出手阔绰,集谢家宠爱于一身的十八小姐谢绮罗。锦城有幸听得谢绮罗大名的好事者遂问她为何将这青楼取名作绮罗楼。
“没有为什么,她姓谢,我也姓谢,正好也都排行十八,”她只笑笑道,“我听闻了她和那韩芳际私奔的事情,觉得她真是个奇女子,心下佩服,又见她和我如此有缘,便将这楼名如此定下了,以示景仰之情。”
“还有一点相似之处老板娘怕是忘说了,”那客人瞧着她调笑道,“十八娘,正和那谢绮罗一样,生得貌美无双啊。”
“公子谬赞了,”十八娘冷淡道,“我只不过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又怎敢和谢小姐相提并论。这话若是被她那魔教出身的夫君听了……”
那客人一凛,收起垂涎神色,道:“听说那韩芳际已经死了。”
“谁知道呢,”十八娘面无表情,“魔教之人,狼心狗肺,出尔反尔,也许是腻烦了她,寻了个理由跑了吧。”
“十八娘这是恨惨了他啊。”那客人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
“你是谁?”谢绮罗警觉道。
“毛南里。”那客人往脸上抹了些什么,竟露出张清秀非凡的少年人的脸来,“释天伽利湿婆阎冥神教,右日使。”
这少年人嘴角一咧,右半边脸竟还有个浅浅的酒窝,竟显得有些俏皮了。
“他在哪里?”谢绮罗冷冷问道。
“在南疆。”毛南里也不再和她故弄玄虚,直接回道。
“你们把他抓回去了?”
“不是我们,”毛南里回道,“是沈墨。”
“沈墨?”
和谢绮罗同时赴往南疆的,却还有谢裳。
此时他已成亲一年有余,而妻子江燕燕正身怀六甲。
前传·江南往事(上)·人面不知何处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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