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牙海边上的小渔村待了近一周,我慢慢地习惯了这里的安静。
我和房东处成了朋友,甚至于房东大叔要去北方儿子家住一阵子都愿意把整个小院交给我,用他的话说,我是个踏实的人,从见我的第一眼感觉也便如此。
我也就继续住了下来,没有想好何时离开,反正也没有紧要的事。
陈晓出现在小院门口的时候,我刚从厨房出来,他蓬乱的头发,或许是因为那天的风大,是的,风确实不小,洗的发白的体恤夹杂着汗臭味,那双皮鞋穿得如同拖鞋一样,和地面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动静。
但是我并不讨厌他的样子,
“我想租间房子,可以吗?”他的嗓音带些疲惫。
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打量着他,他背着画板和一副木架子,还有一个旧了的背囊。
他看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应该是怕我拒绝,赶紧又说到:“我是沿着月牙海一直走过来的,就想着你这小院挺清静的,我可以沉下心来完成我的作品,啊,对了,我叫陈晓,是一名业余画家”。
我说,“我也是一个游客,房东出去了,不过倒是还有空房,你先住下来吧,等房东回来你和他谈价钱。”
陈晓很高兴,也很感激我,像是我把他收留了一样。
以后的几天里,我们渐渐熟悉了起来,我每天沿着月牙海走,也在小渔村里转转,顺便从渔民那里买些廉价的海鲜,做了和陈晓一起吃,而他每天几乎不会动地方,带着画板就在小院对面的月牙海边上继续着他的作品,一画就是大半天,不过画架边上的垃圾桶总能丢满被他抛弃的画纸,用他的话说,没有灵感,画出来的就是空洞。
我不懂,所以从来不和他聊这些,而他的话也很少,几乎只有一天的两顿饭能把我俩凑到一起,我们从来不吃早饭,因为早上没有固定的时间。
陈晓比起刚来那天把自己收拾的利索多了,只是眼神好像跟他的画作一样,空洞。
我不懂他要画什么,或者说是追求什么,在我眼里,月牙海很美,和这里的天空一样,应该不难呈现在他的画纸上吧,可是那些画纸总是被他丢进了垃圾桶,和那一个个的烟屁股一样。
他有点消沉了,我害怕他变成我讨厌的样子。
晚饭的时候,我把餐桌搬到了他上午摆放画架的地方,饭菜也都摆了上来,陈晓从院里找了过来,我们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动起了筷子。
这里的黄昏是另一番景象,区别于白天的蓝天碧海,半边天微红,月牙海也是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一排竹筏在水的中心,捕鱼姑娘和仙人一样,我惊呼一声“真美”,一直低头吃饭的陈晓也看向了海,怔怔的,忽然,把碗筷一丢,冲向了小院,我不知何意。
陈晓拎着画架画纸又从小院冲了出来,开始了他的作品,我微微一笑,许是他的灵感来了吧。
天将黑的时候,路灯亮了起来,陈晓也完成了他的画作,这次居然没有丢进垃圾桶,我一直在旁边坐着,没有收拾饭桌,怕打扰到他,看着他长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应该是画出了令他满意的作品。
陈晓微笑着冲我说,“林风,请你欣赏我的作品。”语气里充满了自信,不同于以往。
我起身看着那副画作,如同惊呼于夕阳、晚霞和水中竹筏姑娘之美一样,陈晓居然把这所有的美,细“琢”在了画纸上,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这副画,看着陈晓激动的样子,我说“真美。”
他应该能从我的眼神里看到真诚吧。
“谢谢你给我的灵感,”陈晓继续说到,“林风,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想了想,还是说到:“那就叫《离天堂最近的人》吧”。
陈晓晚上买了一瓶白酒,我们就着一袋花生米喝到半夜,依然没有说太多话,我知道他一定有很多故事,他不说,我不问。
第二天中午,陈晓走了,硬塞给我三千块钱,他说,也不知道够不够,我说够了。他说肯定不够,你一直给我做饭,工钱都没给你,说着我们都笑了,但是他的眼里夹着眼泪,只是没有流下来。
后来的一天,我在一个访谈节目中看到了陈晓和他的获奖作品《离天堂最近的人》,他在节目里谈起了他的创作经历,当然也说起了我。
我忽然想起,我们居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我们如同路人一样。
月牙海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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