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肥”是昵称,她是我老婆,出生于1971年春天,属猪[猪头]的,比我年长两岁半。我之所以管她叫“老肥”,“老”有两层意思,首先因为她比我大了两岁半,其次是由于她属猪。当然了,凡是和我们两口子熟悉的朋友们心里头都跟明镜儿似的:“老肥”从来不肥,苗条得很。真正几十年如一日,总是肥头胖脑、笨手笨脚的其实是我这个“老牛”。今天是10月18号,我和老婆经人介绍相识于1994年的今天晚上。换句话说,阳光灿烂的今天正是我和老肥同志相识29周年纪念日。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就算是有人嫌啰嗦,我也偏要感慨万千地这么说。眨眼之间一晃而过就将近30年,有过多少往事,1994年的金秋仿佛就在昨天。
还记得那1994年的今天是个星期二,农历是九月十四,瓦蓝的夜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将满之月。那年当时我还差一个礼拜就满21周岁,正在三河市里的城管监察大队工作。我们家那年还住在煤矿职工家属新村的8号楼,而介绍人安排我们男女双方相亲见面的地方,则是距我家南面三四里路以外的煤矿家属区3号楼。
因为我事先已经知道了那晚自己要去相亲,所以我提前在下班的路上就买好了水果,当作礼物送给媒人家。那晚上我在家里心不在焉地匆匆吃过晚饭,农历九月十四的大白月亮早已摇挂东天了。在临离开家前,亲爱的老爸老妈老是喋喋不休地叮嘱我说话要尽量“少而精”,别跟人家初见面的姑娘上来就东拉西扯,瞎聊一阵子,谈恋爱时说话也要注意围绕着“中心思想”,可别离题万里地扯淡惹人烦,无论如何也要牢记并吸取上次相亲失败的教训……
我赶紧下意识地擦了擦原本就已经够亮的皮鞋,拎着水果就走出了家门儿。我走在深秋月光下煤矿家属院的水泥板路上,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心嘭嘭嘭地跳,那轮明月在天上仿佛也看到了我的囧样儿,向我做着鬼脸儿无声地调笑。那年我的两眼近视都在300度左右,我把近视眼镜子摘下来又戴上去,反复纠结地折腾了好几回。最后终于毅然决然地把近视眼镜子塞进衣兜儿里,巴望着以此能为自己的外在形象加上几分儿。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走在相亲路上的我为了有效缓解心情紧张,还边走边背颂着秦观的词《踏莎行》。我真心希望这次跟我相亲的姑娘长得差不多就行,她家最好要离我家尽量远着点儿。这样如果恋爱成功结婚有戏的话,我去趟老丈母娘家就能更像出去旅游一样。
月色下步行大约不到两公里的相亲路,毕竟是不算远。我拎着水果儿上了3号楼的3层媒人家,敲门进去跟介绍人周姨和杨叔两口子随便寒喧了几句,这才发现是自己来得早了,人家姑娘那边儿还没见动静儿呢。
周姨和杨叔想得可是真周到,他们家里还预备了瓜子花生牛奶糖,杯里沏的茶水刚好不热也不凉。“姑娘那边儿人马上就到,稍安勿躁,你先尝尝这希尔顿的味道。”说着话杨叔还真客气地捏着一根儿白烟卷儿向我摇晃着。我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弄着打火机给杨叔点上,自己声称不会抽烟。
杨叔手里的希尔顿香烟才吸了两口的工夫,他家就响起了敲门声。周姨连忙应声去开门,我和杨叔也起身向门口迎去。门开处前后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老人家是曾经住在我们8号楼同一单元楼下的“刘大妈”,那年代里电视连续剧《渴望》热播过好几年,该剧里面的主角之一便是刘大妈。
“刘大妈”一家曾在8号楼我家楼下住了两三年,然后就搬走了。在我印象中她和老伴儿刘大爷只有一儿一女,闺女大儿子小。并且她闺女早就结婚了,今晚老太太来干甚哩?紧跟在刘大妈身后进屋的是一位上身穿着橙色休闲装,下着黑裤配一双白色运动鞋的短发姑娘。她中等身材,白脸大眼,举止略显腼腆。
我从十四五岁就认识曾经的8号楼下的老邻居刘大妈,我以前常和老太太开玩笑。今天在相亲介绍人周姨和杨叔家我也不拘束,直接边往屋里客厅走边问老太太:“您咋来啦?后面这位是?”“你不就是早先8号楼上的刘家大小子么?还问我咋来了,今儿个我的三闺女相亲,我能不过来看看啊?”刘大妈笑呵呵地回答我。“瞧你这话问的呀。”周姨边笑着嗔怪边看了我一眼。“这么多年我是真不知道刘大妈还有一个三闺女啊,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老太太就一儿一女呢。”我赶紧为刘大妈和她的女儿倒水让茶。“今儿晚上外面的大月亮可是真圆呀!”刘大妈进屋里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跟周姨和杨叔两口子发表感慨说外面天上的大月亮可真圆哪。“嗨嗨,您这老太太可真会说话,赶明儿个都是农历九月十五了,那月亮要是还不大不圆的,像话吗?”杨叔吸着烟卷儿笑眯眯地跟刘大妈搭话儿。
“要不干脆咱们老几位一块儿到外头溜哒溜哒去,瞅瞅那个大月亮它到底是怎么个圆法儿啊?哈哈哈。也让这俩孩子在家里好好聊聊。”周姨跟刘大妈提议同时看了老伴儿杨叔一眼。“对对对,走走走,让俩孩子在家聊聊,咱们几个一起到外头看月亮去。”杨叔把烟屁股往烟缸里一掐,转身留给我们一句“你俩聊”,就说笑着跟周姨和刘大妈三个人一起出了家门儿。
屋里立刻静下来了,只剩下我和短发白脸俩大眼的刘家三姑娘了。我心里面紧张极了,但明白自己身为相亲的男方,无论如何都应该要主动一点才好。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家家户户的日子好像还没有现在富裕好过。尽管电已经老早就随便用了,但大多数儿家庭晚上室内照明还是舍不得用较大功率的灯具。另外关键是我还把300度的近视眼镜子赛进口袋里了。那近在咫尺就坐在我对面儿的刘家三姑娘,究竟是长得咋样?我也看不清楚啊!简直就是雾里看花儿,模模糊糊呀。
我开始后悔自己把近视眼镜子塞进口袋里了,现在我又说啥也不好意思,从兜儿里把近视眼镜子像变戏法儿一般摸出来再戴上了。“你是从哪里念的书、哪个学校毕的业啊?”“我读的是中专,廊坊财贸学校毕业。”刘家三姑娘说话的声音挺好听的。可我的心里却是一惊:“噢哟!比我可强多了,我初中可是足足地念了五年,最后却连个普通高中都木有考上哦。”
“我听说你是在市里城镇市容市貌综合管理大队工作的,对不?”刘家三姑娘开始问我了。“是是是。”“你在城管监察大队里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嗯,我一般就偶尔替领导写点儿材料,可以说就算是个秘秘、秘书吧……”真特么糟糕!关键时刻我怎么老是掉链子呀?咋还结巴上啦?
“你还会写点儿东西么?”“凑合着写呗。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写几封信吧?方便的话,你可以给我留个单位收信的地址呀……”“你让我写哪儿啊?”我抬头顺手就扯下来一张杨叔家挂在墙上的月份牌儿纸。“就往这儿写啊,简单得很呀。”
美好的时光总是觉得过起来飞快。一个多钟头竟然眨眼就过去了,刘大妈和杨叔、周姨等“看月亮”回家来,刘家三姑娘还兴高采烈地给我介绍位于廊坊市区爱民道上的“廊坊财贸”——她的母校呢。“你们两个聊得咋样啊?感觉还行么?”周姨单刀直入地问我和刘家三姑娘。
“我同意先继续了解一下再说。”刘家三姑娘红着脸矜持地表态了。“我没问题。”我激动得恨不得把自己的两只脚也举起来表示“我愿意”。“那就OK啦!妥啦。”杨叔“哧溜”一下又抽出一根儿希尔顿烟,我手疾眼快地赶紧凑上去给他把烟点着了。“老太太啥意思呀?”周姨歪着头儿问刘大妈。“年轻人的事儿,由他们自己去掂量着办,我不管。”“那就全齐了。他们俩的事儿往下该咋进行就咋进行吧。”杨叔拍板了。
从打第二天开始,我就买齐了信封、稿纸和邮票。那时我手上最常用的两支钢笔都是上海产的名牌儿,一支是“英雄”,另一支是“永生”。我给刘家三姑娘接连写了没几封信,抬头的称呼就变成了“老肥同志”,而她对我的称呼也顺其自然地变成了“老牛先生”。结果大约在我们俩相识通信两个月以后,刘家三姑娘在写给我回信的末尾,她写了这样几句话:“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在看到刘家三姑娘写给我的这几句话之后,凭着我的一点儿敏感心和洞察力,我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儿地想:“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好事儿似乎指日可待也。[哇][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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