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离春天还差最后一哆嗦。得益于徒协诸君一波操劳,有了这“香山–法海寺徒步”之行。同行者70余人,又分之两队,我所在的A队先行一步,眼刚睁开清晨,人便上了大巴。
北京一直是一座太过陌生而庞大的城市;冷冽,粗犷,雾霾爆表。这一波却是赶上了好时候,几日大风巴掌扇过去,天一下子蓝得一本正经。从车窗望出去,没有水的河道,尸体随意摊着的圆明园,还有形形色色的路人从一个小点变成一个小点,分外有趣。前者是墓碑挨着墓碑,后者是时间走向时间。墓碑插在时间里,时间最后也会把一切铸成墓碑。
下了车,先是一条一车宽的小路,小路是屋子和屋子的社交距离。哪里越发达,它们就隔得越远。这里已经算很近了,近得像一座村庄,但油条还是贵了些,竟要一块五一根。其中一个理发店的招牌最让我记忆深刻,它是用一副对联写的。上联“虽是雕虫小技”,下联“却是顶上功夫”,横批“头等大事”;不得不赞叹劳动人民的文采。
就这样跟着领队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就上了山,然后就是一座山接着一座山,像是连了不知几个体的婴儿。风一吹它们就一起哭了起来,大部分都一样的毛发浓密却营养不良。这不能怪它们的,大片大片肥沃结实的土地就是这样把树抓着,可抓的树却总喜欢裸奔。它们一到冬天就脱,光秃秃的枝干灰溜溜地摆着,也不觉得羞耻或者自卑,甚至洋洋得意地四下招摇,要羞出几声鸟叫。这样对我们人类来说,就不很美丽了。还好,还有些松针坚定的绿着,还有几株早熟的桃花,偏要比别人更早地冒出粉嫩来。这样灰色的背景里终于挣扎出一点姿色,免得被边上花枝招展的城市彻底打败。
香山的大马路或是说“防火道”,和别处的环山路却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半陡不陡的往上一圈一圈的盘。像是曾经有一条百里巨蟒在这日夜修炼,一朝爱上许仙化身成人,蜕下的苍白的蛇皮。对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伴们来说,这种路明显是太过庸俗的,所以往往要在“蛇皮”中间寻条黄泥小路切过去,增添几分乐趣。小路上满是碎石,踩着就分外的滑,几乎每个人都被它们调戏了几下。而脚踢起来的灰在空中一脸懵逼地随风飘着,直到落到谁的书包上,谁的裙摆上,又忘了被拍打下来,竟是从此远离故乡,不知何往。它们分不清楚哪棵是树,哪条是女孩子纤细的腿。它们也无需分辨,因为无从选择。
队伍一开始往往是各自为阵的,熟识的低语两句或者沉默不语;独行的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发出一点声响,最后同归于寂。大家故意地或无意地相互超越和落后,一直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和新的小伙伴聊了几句,期待着结下深厚的友谊,或是私定终身白头偕老。大部分的,最终,我想,也只是聊了几句。
再说说香山的景,因为季节不对,树花都是不好赏的,便只好赏赏人工的景。大水泉,翠微顶,南马场水库,“法轮功大法好”,还有塌了一半的小屋。人们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在这里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最后人和他们的目的都消失了,只有痕迹留了下来,就成了后人沿途的风景。我独对那破旧的小屋念念不忘,那在很多人眼里都算不上景,就是一间顶都没有的房子,在很偏僻的角落,努力地站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遗忘。人和屋子都会老的,屋子从来不会嫌弃住它的人老了,你死了,也可以躺在它的怀里,它该遮的风还是会给你遮,该挡的雨还是会给你挡。可房子一旦老了,人就会很果断地抛弃它,如果不是在山里,还会让它尸骨无存,然后用更新更高的楼房来代替它。人类在各个地方体现着他们的喜新厌旧和恋旧,而东西不会,他们只是一开始是新的,最后都旧了。
除了山,路和树,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觉得走了很久,有时无聊,有时亢奋,但因为太久,最后都变成了疲劳。疲劳是好东西,它能让你在晚上很好地睡上一觉,它能让你感到存在和满足。睡觉,存在和满足,这大抵是现在的人最缺乏的东西了。
所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这样走一次。
对了,如果你也选择去香山,千万记住,那里的厕所基本没有。本以为南马场水库该是有厕所可以上的,没想到找了半天找到一栋,门却锁了。
于是我们几个壮士绕到它后面,从它背后,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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