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命（一首）

命里有命（一首）

命就是骨肉间数处相连的机关
除此之外，身体里
还遍布要塞和围城
分正邪
妖仙不两立
活到中年
才学会攻防之术
对身体的大脾气和小脾气
也慢慢适应

这以前我不信命
不用机关
不知道机关算尽
不明白独木桥不是阳关道
甚至把命不当命
摸着一根肋骨向另一根肋骨喊话
与饥饿作对
在命里命外指点江山
好像我从来就不是孤军作战
身体不倒江山就不倒
命在命中
谁也没有两条命

这以前
我就是我
没有第二个我
只与清风和明月为友
敢与天地斗
袖子里十指都派出去
不留退路
他们说我是小命
我偏要制造出大动静
抓一把肺叶里的光，扬起
与整个世界争夺
辽阔的夜空

那时候
我渴望的不是安命于此
偏想着它能飞出去
飞出一刀
哪怕是飞起一脚
配合暗夜的精灵
完成一次偷渡
或者奇袭

三十岁时
命和运坐到一起
它们蝇营狗苟
内勾外结
策划了灵和肉的叛乱
留给我的
除了罩在外面的一张皮
只有覆在体内的一片狼藉

这之后的很多年
我像一块被割据的土地
身体里盘踞着十二个王
它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它们一出手就是一张大牌
它们说命
就生出命
它们说令
就生出令

剩下的年头
我好想把身体推倒
在绳锯木断里
找出我的命
像在一堆废弃的山河里
找出它的日落而息
像在一堆混乱的数字里
找出它本来的对立
好让我迷惑的眼睛
找到清晰的记忆
好让一颗疲倦的心
找到一处皈依

时至今日
这里的机关还连着那里的
命的星辰
在动与不动之间
还布满阴霾
好像谁
天生就是谁的死敌

2017.6.13.子夜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