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胜利者

我读书生涯中的第一次打架是在小学，我忘记了具体是那个年纪，可能是二年级也可以是一年级，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打起来的，我唯一记得是和我打架的人，和打架的过程。

一开始我们是用手互相推扯，后来他开始用脚踢我，而我一直躲躲闪闪，直到我看准了时机，一把抓住了他的腿，一直抱着，他也跟着单脚跳，他想挣脱，然后我做了一件现在想起来都想笑的事。我拉着他的腿往后扯，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之后动作有一个专业的名字——一字马，虽然不是标准的，可能因为我们打的也不够认真吧，但他的哭声却是正儿八经的。

后来我们都被老师罚站，一开始我们是生死仇敌，一声不吭、井水不犯河水的杵着，直到他站不住了，便和我说起话来。对，没错，是他先说话的，所以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他把我拉到楼梯下的角落，我们席地而坐，我忘记了那时候我们坐在那聊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聊。后来我学到了一句俗语——不打不相识，之后一直到了初中毕业，我们的关系都还好，再往后，就从彼此的故事里消失了。

第二场架出现在五年级时某个午休，原因我已忘记，过程也已经忘记，我只知道他赢了，当着好多人的面。我那时觉得输的好没面子，但后来我们成为仇人了吗？按江湖的规矩，如果有人让主角丢了面子，他们必定会成为仇人，但小孩子之间哪有什么江湖，他们眼里的白云可是能载人的。

打完之后我们过了没多久，就又一起嘻嘻闹闹，那一年让我第一次体验到了时间的慢和快两种不同概念，我知道我们是朋友，不然初中时和我打招呼的是谁呢？

其实我的初中应该有四年，在乡里的中心小学读了一年的寄宿生后，因为那里没有六年级，我便去了乡里的初中，那年我12岁。为什么我要提醒我那时的年纪，因为我想要同情，初中时我最缺少的一种理解，哪怕是同情。如果说在读书阶段有黑暗面的话，那对于我来说，最黑暗的就是在那该死的中学里生存的日子，对是生存，我没有夸张，如果那时候的网络发展如现在这般的话，这所学校发生的校园霸凌、体罚绝对可以上头条。到现在，我每次回家，从车窗外看到那建筑群时，我都还有想把它炸了的冲动，在那里，阴影已经将那些情感全部湮灭，友情和那时懵懂的爱情。

我从小到大就是个乖孩子，我现在总结了一下，我那时绝有可能是被打出来的乖孩子，当然那是个惨痛的童年，被父母打的。我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来到那个中学，天真无邪的眼睛里还有眼泪，会因为父亲离开而泪眼朦胧，要不是前一年已经偷偷的哭完了，我怕那时我也会控制不住。

用弱肉强食来形容初中的生活或许太血腥太阴暗了，我想起《爱情公寓3》里有一句台词：靖康耻 ，犹未雪 ，臣子恨 ，何时灭，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那时六年级那群鼻子上还挂着鼻涕泡的就是高年级眼中的软柿子，而我应该在最软的那堆，自信。

那是的天空还有阳光，阳光下还可以体会到温度，但对于我来说，这些毫无作用。我仍是个乖孩子，从不旷课，从不迟到，从不乱扔垃圾。那一年我看到了教导主任是怎么打学生的，也看到了学生的泪是怎么流下来的，看到过家长是怎么求校长的……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学生被打得这么惨，仍然要忍着痛，不哭不叫，后来我学到一个词，叫做叛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过完那一年的，我只知道这一年过了，我就成了高年级中一员，后来才明白，只有你毕业了，才算是真正的解脱。

在初中的第一次打架是在初二，我的婴儿肥早在一个不知道的时机溜走了，带走了一段光阴，那时的泪点也被我忍到了很高。

不知道为什么初中时仅有的几次打架我记得清清楚楚，可能是时间离得不是很远，又或者是打得太深刻了。我现在总结了一下，我发现我几次打架都是因为水，竟是为了资源而战，就像现在的那些抢石油的那样，想想就觉得好笑。不过我们都是用冷兵器，我不得不感叹，要打架还是年轻时打完好，长大后再打架那就太恐怖了，当然这是题外话。

你们应该很好奇为什么会因为水打起来，但在那个不小心撞了一个人，都又可能引发群架的时期，这一切都是家常便饭。在基础设施极不完善，学生人数众多的学校，水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资源，自然成为了事件的多发原因。那个时候出现的场景不只是千军万马攻占食堂，还有锅碗瓢盆乱舞的水池。如果可以录下当时情景，我一定会放慢镜头，看着他们的饭盒是怎么飞出去的，看着水花是怎么飞溅的，看着他的饭盒是怎么跑到他头上去的，他的拳头又是怎么贴在他的脸上的，看着他们的表情是怎样的狰狞……这一切应该很有趣，但如果落在自己身上，这一切就索然无味了，很不幸，我在慢镜头中看到了自己。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讲初中时的故事，看到了更多的阴暗元素，我承认那个时候是有些美好的事情，比如我那时的朋友，那时的老师，还有我的第一次表白。但这个学校给我的阴影多于那些美好，它是怎样给我的，我就怎样印在了心里。我需要安慰和同情时，只能自舔伤口，它给了我创伤，却不会想着去抚平伤口，因此才会留下这些丑陋的疤。

前面几次打架我不想叙述，我只想说最后那次。那时的我小心翼翼，身上总会备着一把小刀，插在皮带上，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想到，一个看起来毫无戾气的人身上会藏着一把随时可能会见红的小刀。我们都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兔子是温顺可爱的，但如果把它逼急了，它也会露出牙齿。那年我初三，我被逼急了。

见红了，但我不知道那是我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我只知道，我庆幸我买了一把劣质的小刀，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刀弯了。后来我被四个人打了，我被两个人摁在墙上的那一刻，我看着围观的人，没有人阻止，其中还有我的同学。直到来了一个人，其中一个人把一把铁锹递给了他，仍旧没有人站出来，我只能狠狠地看着那个人……

那时候我感觉到无助，害怕，不知道是被他们打的，还是看到围观人的眼神，周围都是黑的，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个时候心是最冷的。他们喊着打我的头，我看着那个拿着铁锹的人，我认识，一个体育特长生，初二时一个女生的男朋友，住在我姑姑家的隔壁。他也许认出我了，丢下了铁锹走了，后面的事我不想说了。

我不是英雄，从来都不是。他们四个，我只有一个，他们走了，我换下带血的衣服，按时上课。除了女生，大多数都已经知道，那种眼神让人很难受。不得不说，我忽略了一些美好的东西，那几个给过我安慰的朋友，一个姓温，一个姓谢。后来的事就很平常了，顶不住他们的威胁，我告诉了班主任，他姓李。自此他们也没有找过我，几个星期后我仍旧是个乖学生，打打闹闹。但只有我知道那段时间我的心到底有多痛，我被抛弃了两次，两次都是我以为最要好的朋友，而第二次我不想说，虽然现在仍有联系，但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他或许会不解，为什么每次他贴近的时候我都会拉开距离，但我不想解释。

我不清楚我打架的事家里知不知道，或许知道，因为围观的人群里还有同村的人，但这一切都无所谓，父母并没有对我提起任何事，我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个时候的我处于叛逆期。在学前班之后，我都是处于放养的状态，他们不问，我就不会去说。

剩下的日子过得很快，后来我们再也不见，我很开心，我终于得到了解脱。我曾经恨过那几个人，但我现在早已经释怀，有时候还会想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人性是扭曲的，人心是被隐藏的，或许我现在的多疑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我不知道我那时的世界观是否正确，但我知道它一定很固执。所以后来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你的身材这么好，我只是回答，初中的时候练的，我不会告诉他原因，就像路向在《追随她的旅程》说道：“人要像守财奴一样守住自己的往事。”

高中时我和所有的同学玩的都很好，无论是成绩好的学生，还是成绩差的学生，当然除了女同学，我还是个内向自卑的孩子。不过我更喜欢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我总是可以在他们身上找到共同点。我现在想了想，突然觉得或许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乖学生，而是顶着乖学生的脸蛋的坏孩子。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场没有输赢的决斗，我们都是胜利者，带着那段青春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曾经给过你的伤害的人，现在想起来也都只是过客，他们消失在茫茫人海，沦为最为平凡的人。《追随她旅程》路小路的青春是这样结束的：“

路小峰，有期徒刑五年。

黄莺，有期徒刑两年。

王宝，死刑。

听完这些，我跑到彩票市场，那天我又有点神经质，看着那些摩托车，闪闪的，非常动心。我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买了两大把彩票，一张张刮开。我希望自己能中一辆摩托车。我要去远方，我再也不想留在戴城了。杨和残废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我，我刮到第五张彩票时，杨说:“五等奖!奖品是马桶刷!”我说操他妈的，继续刮。

“又是五等奖!马桶刷!”

“还是五等奖!马桶刷!”

最后一张彩票刮开时，我中了三把马桶刷。太他妈的爽了，我身无分文，有三把马桶刷，我决定送给残废和杨一各一把，可惜他们都要去远方，他们不需要马桶刷。我抬起双手，将一把刮开的彩票抛向天空，杨一和残废也都拾起头，看着彩票飞起，落下，它们像节日的焰火一样，翻滚着，旋转着，带着已知的命运在空中呐喊。”

我不是路小路，我没有他那么敢爱敢恨，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想用那把劣质的小刀祭奠我那段最白痴的青春，可惜在那场混战中被他们丢了。、

那个时候有点像活在江湖，快意恩仇，像侠客般纯粹洒脱，而现在有点像后宫，像一个个争宠的妃子。我在网易云里看到过这样一个评论：

 “看到一个小妹妹在网吧玩植物大战僵尸，把坚果放到最後面，然后在前面放炮手，我强忍住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个坚果样子笨笨傻傻的，所以我要保护他。突然想想，看似成熟的我们，其实丢掉了很多很多。”

讲完故事，接下来便要进入一个沉重的话题，我要探讨一下我的故事，不过我要先说明一下，我的故事你们听就好，探讨的事还是交给我本人，也只能交给我本人。

其实我很讨厌那些学术上的研究，好好的一个故事，偏偏要整成一个个案例，分析事件的主体，分析他们的行为动机，推测他们的心理，然后再找一个大理论套在上面，这是一群无趣的人做的事，可惜我不是。

小学时打的架打了就打了，毕竟那时候除了身体上的疼痛给不了其它对别人的惩罚了，骂人吗？我听过小学生的对骂，绕来绕去除了那么几句就没有别的了，有时候可能连话都说不通顺。

小时候我也被欺负过，被人喊过外号，从去学校到放学回家，路上，他们三五成群喊着闹着，我那时候也不懂为什么他们会嘲笑我，我只知道那种感觉很难受，我曾经生气过用棍子吓唬他们。他们便跑去告状，都是四邻，父母没有说我，他们的家长便逮到机会数落我。现在我想起一种动物，那就是狐狸，就像他们，他们懂得伪装成好孩子，讨家里人的喜欢，而我本来就是乖孩子，却是最差的那个。

现在呢？他们那几个都已经长大了，都要礼节性的喊我一声哥，我还会去计较那些吗？不会的，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死记的，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悉数忘怀了，“嗯”这就是我现在的回答。有时候我会想问他们，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想着欺负我，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小孩子的事有哪几个大人懂呢？

这些故事终于讲完了，当想把这些故事都写出来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想表达校园霸凌后对人心理产生的影响，我也很难想象我会以这种轻松的语气讲完，可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会处在那些阴影中。对于他们必须要知道，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你必须给他什么，尽管可能会给错，但这总比什么都没有来说，好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