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对我很是照顾,原先下人是没有独自的住所的,但他把我的住所安排在了他隔壁
每日的药都是他亲自煎煮,替我敷药,不让他人触碰。
我脸上的伤也在三五日以后消了肿,他还怕我自卑,替我找了一方丝绒手绢遮脸,既透气也看不到伤疤。
跟着白夜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在他的字画里我看到了我的故乡,那风景如诗般的江南。
虽然同在府里,我同白塘却是很少说话。
有次,我在白夜书房替他磨墨,白塘从门外进来送糕点,许是听了些风言风语,那灼灼的目光盯得我直发慌。
此后,我便一直躲着他,我不喜被人误解更不喜过多解释。
白夜的父亲也就是白府的老爷,我是过了半月才见着的。
老爷在朝中颇有威信,官居谏议大夫一职,专掌论议。
那日,他唤白夜去他书房,这些时日我一直与白夜同进同出,自然也随着他去见老爷。
他走到老爷书房外叫我候着,我也就很听话的在外头等着他。
不知道什么原因,书房里传出争吵闹声,接着是很响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白夜从书房里大步走了出来,浑身颤抖满脸阴郁,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他。
我也急急的跟在了他后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声:“你出了这门,就别再想进来。”
我回头看了看,那是个头戴圆顶乌纱帽,身着官服,一身书卷气的老头子。
或许是过于激动,乌纱帽的两边帽檐一颤一颤上下抖动。
白夜走的很急,我几乎是用跑的才跟上他,随着他来到了他的书房。
他坐在书桌边发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愿……我不愿……”
我站在边上不敢靠近,往日和煦如暖阳的公子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有些发怵。
“礼儿。”
白夜突然出声叫我,我有些惊恐的望向他。
“公……公子……你叫我么?”
我颤抖着回了他,不是怕他,而是我觉得我不配。
“呵,连你也这般怕我么。”
他似是自嘲一般,一把将桌上的书画都甩落在地上。
“不……公子,我不怕。”
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他笑了,起身走过来蹲下身,抱住了我,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像是在抽泣。
空气静谧,我不自觉的也反抱住了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希望能给他带去点安慰。
“礼儿,我们去外头吧,不住这了,你可愿跟着我。”
我说:“少爷,你去哪,我就在哪。”
他抬起头,抓着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笑了。
我也笑了,因为我看到他开心,我就开心了。
天宝六年,我十四岁,和少爷出来已经整整六年,脸上的疤痂脱落也细了许多,只是痕迹依然在。
白夜在洛阳盘下了一处小宅子,宅子后院有一处小院落,能种些花草。
下雪时,他喜欢温一壶酒,端在屋檐下,看着雪花优雅飞舞,我就陪着他,替他斟酒。
春来时,他喜欢看一群小孩拽着风筝迎着风跑,那风筝晃晃悠悠的在空中盘旋。
白夜笑着对我说:“看,他们虽是自由,却终究斩不断牵扯着的那根线。”
夏季时,我们院落那口水缸里种的睡莲开了,粉嫩嫩的惹人爱,我常会捣乱似的在白夜熟睡的时候,往他脸上撒一堆花瓣,暗自赞叹,真美,和画中的美人儿似的。
秋天的时候,他接到了一封家书,他告诉我,家父病重了,要回长安。
我知道,那一去就又是他的宿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徐徐的秋风吹得很是凉快。
他搬了张小桌台,两把竹凳子,放在了院落里,天空洗的和明镜似的,嵌着一串串闪闪发亮的星珠子。
“礼儿,坐下吧。”
他指了指凳子,我听话的坐到了他边上。
“你知道我为何出来吗?”
他看着天空,眼神中透着淡淡的伤感。
“不知……”
我摇了摇头,回了他,我从不问白夜任何他家里的问题,只要是他让我陪着,我还有用,那就够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就像当初询问我时那样。
“父亲为我应允了一桩婚事,是吏部尚书的大女儿。”
“哦……”
我应了声,语气平静,我已经猜到这次老爷唤他回去的目的了。
相处那么多年,我清楚的知道,不管是真病假病,白夜都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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