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磨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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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磨蚁，万事且浮休。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风雨瓢泉夜半，花草雪楼春到，老子已菟裘。岁晚问无恙，归计橘千头。

梦连环，歌弹铗，赋登楼。黄鸡白酒，君去村社一番秋。长剑倚天谁问，夷甫诸人堪笑，西北有神州。此事君自了，千古一扁舟。

——宋·辛弃疾《水调歌头·送杨民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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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杨民瞻：作者友人，其生平事迹不详。

“日月”句：古人把天比喻为磨盘，把太阳和月亮比喻为磨盘上的蚂蚁，日夜不停地运行。

浮：流动不固定，喻生。

休：休息，喻消亡。《庄子·刻意》篇：“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君看”二句：以江水滚滚东流，喻时光消逝，不因我留。杜甫《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李煜《虞美人》：“问君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苏轼《次韵前篇》：“长江衮衮空自流，白发纷纷宁少借。”

瓢泉：在今江西铅山境内。此时稼轩在瓢泉附近，当有便居，以供览胜小憩。稼轩小筑新居，始于绍熙五年（1194），而徙居瓢泉，则在庆元二年（1196）。

雪楼：稼轩带湖居所的楼名。

菟（tù）裘：春秋时鲁地名，在今山东泰安东南。鲁隐公曾命人在菟裘建宅，以便隐退后居住。后人遂以此称隐退之所。《左传·隐公十一年》：“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太宰，公曰：‘为其少故也。吾将授之矣。使营菟裘，吾将老焉。”

橘千头：《襄阳·耆旧传》：“李衡为丹阳太守，遣人往武陵氾洲上作宅，种橘千株。临死，敕儿曰：‘吾州有千头木奴，不责汝食，岁上匹绢，亦当足用耳。’”

梦连环：韩愈《送张道士》：“昨宵梦倚门，手取连环持。”魏怀忠注引孙汝德曰：“持连环以示还意。”黄庭坚《次韵斌老冬至书怀示子舟篇末见及之作因以赠》诗：“昨宵连环梦，秣马待明发。”梦连环：梦中家。“环”与“还”谐音。

歌弹铗：用冯谖弹铗而歌事，《战国策·齐策四》：“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赋登楼：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避难荆州，依附刘表，曾登城作《登楼赋》，述其进退畏惧之情。

黄鸡白酒：语出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诗：“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长剑倚天：此喻杰出的军事才能和威武的英雄气概。宋玉《大言赋》：“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

”夷甫“二句：典出《晋书·桓温传》：“温自江陵北伐，······过淮、泗，践北境，与诸寮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此事“句：典出《晋书·山涛传》：“钟会作乱于蜀，而文帝将西征，时魏氏诸王公并在邺，帝谓涛曰：‘西偏吾自了之，后事深以委卿。’”

扁舟：用吴越时期越国大臣范蠡在破吴后与西施泛舟五湖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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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感慨人生的词作。由己之切身感怀起，“日月如磨蚁”，这不算常见的比喻，有丰厚的内涵，在宇宙这方魔盘上，日月行径就如蚂蚁的足痕，哪怕有自己的方向，也无法脱宇宙法规。日月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活在日月照耀下的人类呢？“磨蚁”二字形象感强烈，石磨不停旋转，蚂蚁相随爬行，这画面是单调且重复的。似乎世上万事都可以纳进“浮休”二字中，浮则动，休则止，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无解之问旋在众生头上。词人笔力了得，十字将宇宙流转人事迁动平缓道来。

对于时间流逝的生命体验，古人喜欢赋予时间水流的形态，水往东流，如时间不回头。意识流小说里时间的概念并非机械均质的，线性的物理状态，而是绵延涌动的。“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词人似乎在邀你和他一同观看时间流走，告诉你时间不可扭转无可挽回这一事实。

“瓢泉”和“雪楼”是词人周遭居所，夜半风雨，春到花草，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字词，词人的一番排列安置，符合人对自然的认知顺序，听风雨而知是夜半时分，看草长花开知是春季已至。而能对自然景物变化如此留意，是因为自身处于隐退之中，不问家国之事，只看风雨花草。

我们以往诵读的稼轩的词是豪迈的，感情高昂的，而这几句词虽避开了直抒胸臆，仍可从淡然之中捕捉到无奈哀愁。自然依其节律，有太多你无法掌控的东西。若有人问我是否安好，那千头橘树便是我归去后的日子记录。

下片的词情绪斗转，写给朋友杨民瞻，“梦连环，歌弹铗，赋登楼”这是想象朋友的状态：思家，困窘，欲抒悲闷。想隐退村中，回归乡野淳朴至乐。而时运慌乱，西北疆域遭外族侵犯，宋王朝执政者不思救国实务，“长剑倚天谁问”恢复了稼轩的气魄，勉励朋友等战事平复，国家安定，再乘舟归去。

我喜欢这首诗的上片，是众生皆有的体悟。又是需要一定年岁的沉淀，“君看檐外江水，滚滚自东流”，面包完成了一次西北环线公路旅行，透过车窗向外望，窗外的山丘、大漠都在往后退，西北特有的炽热日光落下，随时辰变换，晚上八九点日落，是一日最舒服的时刻，打开车窗，风清凉，景物不再是阳光下张牙舞爪的吓人样，用一种粗糙的温柔拥抱你的目光。你且看窗外的云和树，悄悄地上演他们的故事。

文：面包 图：面包

面包会有的，诗也不要抛。感谢每一次点击阅读和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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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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